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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嘉衡:我并不自豪

http://jczs.sina.com.cn 2005年07月21日 19:26 《往来》杂志
彭嘉衡:我并不自豪

飞虎队员彭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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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嘉衡:我并不自豪

  当时最害怕的就是晚上有月亮,因为夜晚晴朗,日本飞机就会飞来炸。还有,重庆死了几千人的隧道惨案,也是日本人轰炸造成的,据说当时尸体拖出来时都是粘在一起的。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附近,彭嘉衡和他的老伴就居住在这里的一幢老式三层住宅楼上。
房间很逼仄,采光性能差,这与外面明亮的阳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彭嘉衡家陈设简朴,最显眼的摆设是一台吸氧机。这位当年战绩优异的飞虎队员如今身患高血压、心脏病等多种病症,但老人家声音洪亮,非常健谈。在《往来》的专访中,老伴付汝梅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给出准确的提示,彭嘉衡则报以一贯的微笑。半个多世纪的相濡以沫,其中默契令人羡慕。

  赴美培训淘汰一半

  《往来》:在美国的航空战斗训练经历了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需要实现什么目标?您做得如何?

  彭:我们的训练非常严格。学校飞行训练分成初、中、高三级,分别要完成60、80、100小时的飞行目标,考核通过后只能算毕业,然后还要在学校当3个月的见习教官。完了之后有参加过战斗的教官来对我们进行3个月的作战训练。最后才能回国参加战斗。我做得还可以吧(笑了笑),不然早就给淘汰了。我们那一期预收了300人左右,回来最多两百人,很多人都被半路淘汰了。

  《往来》:和您一同进入中美联合航空队的中国战友有多少人?

  彭:1944年春天,我坐着货船从美国回来。和我同船的一共有18个人,我们都是从黄埔军校里选拔出去的,船上还有4架美国飞机。回国后,我被编入美国第14航空队中美联合大队(即“飞虎队”)的第五大队,就是作战部队(开战斗机)。和我一起加入中美联队的占了回国人数的一半,就是100人左右。

  最怕晴朗的月夜

  《往来》:在中美航空联合大队期间,您前后驾驶过什么型号的战斗机?与你们作战的日本战机都是什么型号的?各自的优缺点是什么?

  彭:美国P-40和P-51的机型我都驾驶过。不过上面没有鲨鱼头了,那是早期的飞虎队画过的。日本人用的是零式战斗机,它最大优势就是分量轻、机动性好。但是那个时候美国的P-51在性能上已经超过零式了。所以我们不害怕它。美国的P-51又叫“野马”战斗机,速度快,火力强,装配好。美国人特别注重飞行员的生命,所以他们的飞机对飞行员的保护特别多。

  《往来》:在您64次对日空战的经历中,有印象特别深刻的战斗吗?

  彭:最深刻的一次战斗是1945年年初的“武汉大轰炸”。当时全中国能飞的飞机都参加战斗了,一共有200多架次。芷江机场距离武汉是最近的,我们第一个飞去武汉轰炸日本人的机场、电台和铁路。当我们到达轰炸地点的时候,六七十架日本人的飞机就迎过来了,天上黑压压的一片。战斗的时候飞机一架咬住一架地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耳朵边全是炮弹的声音,爆炸的亮光把太阳光都压下去了。我们就在汉口、汉阳之间飞来飞去地打,直到回去加油。我没有打落敌机,但是我打伤了很多架敌机,还飞到日本人的机场炸掉好多停在机场上的飞机。我自己(的飞机)也被敌人打伤。飞机屁股上全是弹孔。最多的一次机尾上中了20多个弹孔。也就是在那次战斗中,我们有七八架飞机再也没有回来。(老人的眼神由开始的激昂渐渐有些黯淡,语调也沉了下去)

  《往来》:很多电影中会有这样的描写:飞行员在打下一架敌机后会在飞机上作上记号。您有一些类似的习惯性举动吗?

  彭:没有。我们的飞机上有照相机会自动拍摄的。而且,我没有击落过敌机,就算我打下飞机我也不会作记号,战斗太紧张了,根本顾不上这些的。

  《往来》:你在空中俯视过被日军轰炸后的城市吗?

  彭:我没有看过。我自己投弹的时候也没有看,脑袋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一心要防着地上的高射炮,哪有心思看下面。不过我夫人在重庆读书时,经历过“重庆大轰炸”。(付汝梅在一旁插话:“当时最害怕的就是晚上有月亮,因为夜晚晴朗,日本飞机就会飞来炸。还有,重庆死了几千人的隧道惨案,也是日本人轰炸造成的,据说当时尸体拖出来时都是粘在一起的。”)

  《往来》:您参加了64次空战,奇迹般地毫发无损,对此,您有何感言?

  彭:人家说我是“福将”,我其实也有好几次觉得该死掉了,结果没有,应该是祖宗保佑吧。(爽朗大笑)

  100元月薪与玻璃球生命

  《往来》:飞虎队和飞虎队员曾被当时的青年奉作梦想和楷模,是这样的吗?怎样评价您的美国战友和中国战友?

  彭:那是当然。飞行员真的是“天之骄子”啊。我们去美国培训的10多人是从1000多名军校生中选拔出来的。当飞行员要求很高,不仅有身体素质,还要有文凭,我们去美国的大多还会英语。飞行员的老婆是从来不难找的,到哪里都有姑娘喜欢。但是飞行员的生命是玻璃球,看着漂亮,实际上很脆弱。很多人中午吃饭还在一起,下午出了次任务就再也没有回来。

  美国战友和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打仗也很勇敢,大家都在一起拼命,都很友好。而且,飞虎队里的人也很讲义气,如果有战友牺牲了,留下了孤儿寡母,那么其他没有结婚的队员会有一个人主动和那个女人结婚,照顾牺牲战友的家庭。

  《往来》:有传闻,当时很多人加入飞虎队是冲着丰厚的收入。据说,打下一架敌机还有500美元奖金,是这样的吗?您当时收入有多少?

  彭:这个可能是美国人的标准哦,我们可没有享受到。一开始,美国人都是雇佣兵,的确有人冲着钱来,但是当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美国人打仗也很玩命,他们也是为他们的国家报仇。我加入飞虎队可没有冲着钱,就是打鬼子去了。我的收入在空军也不高,100多块钱,每到月底我就没钱了,那个时候我和夫人在谈恋爱,我都没有钱请她看戏,只能请她看电影,当时看一场京剧可比看电影贵。(老两口相视而笑)

  《往来》:作为飞虎队的成员,您感到自豪吗?

  彭:我不自豪,因为这些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且,想到那些早上一起出发,晚上就没有回来的弟兄,他们命都没有了,我自豪什么呢?!

  《往来》:您在抗战后强烈申请退役,在多次请求后方被批准。为什么?您有什么考虑?

  彭:退役是不想打内战。有一次我去江北执行任务。老百姓正在赶集,很多人。而此时一架飞机飞过来就向着人群扫射。当时我心想这些都是普通老百姓啊,都是命啊,不能就这么杀人啊。于是,我把子弹全部打到了高邮一个塔尖上,两枚炸弹连保险都没有拉就投到一个湖里去了。之后我就想着退役,但因为我是飞虎队员,技术很不错,所以国民党不想放人。打了几次申请都没有答应,最后我说我是印尼华侨,我要回老家看我的妈妈,他们最后才批准了。

  一生情放在你的手

  《往来》:您和老伴1944年认识,为何到了1951年才结婚呢?

  彭:她是个四川辣妹子,性格烈得很呐!我们一开始谈朋友,她家人不同意,她就问她姥姥讨了8块钱从老家坐车跑到重庆。当时我们之间只是写信,没有见面。只有到了45年的时候,我战斗满50次有了一个月的休假我去了重庆,我们才有了第一次见面。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敢向她求婚啊,我是飞行员,万一哪次回不来不就对不起她了吗?所以抗战一胜利我就向她求婚,没料到后来我们闹矛盾两个人分手了。她啊,一把火把我几百封信全烧了。(大笑)我也生气回了印尼,家里给我介绍,我也没有同意,毕竟她是我的初恋,哈哈!(彭老很认真地说‘初恋’的时候把一边的老伴逗乐了)51年的元旦,我写了封试探她的信,没想到她立刻回信了,我就马上从印尼回到中国和她结婚了。

  《往来》:在文革期间,您和家人有没有因为这段飞虎队的经历而受到冲击?在那样的特殊岁月里,您有过悔不该当初的时候吗?付奶奶有没有埋怨过?

  彭:文革期间,“美蒋特务”、“旧军官”、“海外关系”、“驾机外逃”……还有一个什么……反正五顶帽子把我们家都压死了。我们全家五口人被隔离在五个地方,当时的条件很惨,但是顶不住也要顶啊,那个时候有什么办法呢?我只知道我没有错,我是打日本鬼子的,是为中华民族打仗的。她(付汝梅)没有埋怨过,她只是说:“贺龙、刘少奇,那么好的人,立那么多功的人也遭那么大的罪过,我们这些就算了”。(付汝梅笑言:“那你以前怎么抱怨我,说要是我跟你去了印尼就不会遭那么多罪?”彭:“那是我们吵架我故意气气你的。”)

  伤离别也等待离别

  《往来》:过去和现在,您和当年的战友还有联系吗?

  彭:我们这些老朋友经常会聚聚。比如天津飞虎队员何其忱,两家一直有走动。远的有美国的,香港的,台湾的。现在人老不方便了就只能打电话,每个月电话费三四百,全用在说话上了。

  《往来》:战争让您目睹了很多死亡,现在,当您听到一些老战友不幸逝世的噩耗时,会感到悲伤吗?您怎样化解这种悲伤?

  彭:虽然我们活着,但实际上是“死”过好几回了,不过听到他们去世,我还是非常难受。他们都是年轻时和自己一起拼过命的好兄弟。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化解的啦,自然规律嘛,我们现在也是等着啊。(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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