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波口述　葛欣整理

　　“18岁，18岁，我参军到部队……”那年冬天，18岁的我伴着这首军歌走进北方的一座军营。经过3个月的新训生活，我被分到延边长白山区的一个哨所。领导看我个头小，身子弱，就安排我到任务相对较轻的炊事班工作。

　　哨所的生活单调清苦，白天兵看兵，夜里数星星。从小生长在都市、习惯了热闹的我只能与大山为伴，心里不免有些悲凉。炊事班的工作比较单一，劈柴、挑水、做饭、喂猪、种菜，但分工明确。班长问我会做什么。我摇摇头。他就说：“那就跟着俺做饭！”于是，每天天不亮我就起床，抱柴、生火、烧水、刷蒸屉……考取过三级厨师证的班长则一个人包揽了和面、揉馒头、煮米粥、炒菜这样的技术活。每次，班长都是让我在一旁留意他怎么做饭，等稍稍熟悉后就让我自己动手。开始，我很注意观察并用心记下班长的“要诀”，可时间长了就不那么认真了。我心想，反正有班长在，自己只要跟着溜溜边就行了。直到有一天，情况有了变化。

　　那天，班长一大早就下山到机关办事，掌勺的活自然落到我这个新兵头上。这下我可犯了难：平时看班长做饭炒菜好像很简单，可自己真正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忙活了一早上，好不容易蒸好一屉馒头。我把盖打开。一股刺鼻的酸味扑面而来——碱放少了。开饭的哨声吹响了。我躲在操作间不敢出去，惴惴不安地听着外面传来战友们不满的言语。那天早饭后，炊事班的泔水桶里装满了酸得无法下咽的剩馒头。

　　收拾完炊事班卫生，我一个人坐在小山坡的岩石上，呆呆地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山脉，先前那种悲凉的感觉又来了。“到炊事班这么久了，连馒头都蒸不好，以后还能干成什么……”我心里一遍又一遍数落着自己，泪水悄悄滑落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大手把在我的肩头。我回头一看，是班长。他办事回来了。在我旁边坐下后，他问：“你今年多大？”班长知道我的年龄啊，我不解地看看他，随后回答：“18岁了。”“18岁，你已经成年了，成年人应该用汗水来走好自己的路，而不是泪水……”班长和我谈了好久。他没有责怪我，而是鼓励我要打起精神好好干。

　　从那以后，我依然跟着班长做饭。除了多动手，我更是用心在学。没有了懒惰，没有了眼高手低，我踏踏实实地掌握着“火候”，自己还“创造”了不少新花样的菜。班长复员后，我接替了他。再后来，我立了功，入了党，还当上了士官。这一切都是从18岁那次流泪之后开始的。

　　许多年过去了。我送走了一茬茬的老兵，迎来一茬茬的新兵。每次，我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新战友们：来到军营就不要再把自己当作孩子，要用勤劳和汗水去体味生命里这段宝贵的军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