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文

　　那年，刚戴上学员肩章，第一次在那所空军学院看露天电影时，我便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新鲜感。

　　以后4年，每周六晚，只要不刮风下雨，全院四五千名兄弟都会精神抖擞地喊着口号，唱着军歌，拿着小马扎列队进入我院的露天影院。“准备放凳子——放！坐！”随着值班干部的口令，一队队学员整齐划一地坐下，就像表演大型团体操。

　　学员坐下后的姿态差异比较大。看那些脸上还写满稚嫩的大一学员，正襟危坐，一语不发，腰板倍儿直，就像练坐姿，你都能从他们那小鼻尖上看到渗出的汗珠。那些大四的准军官们则潇洒多了，一个个左顾右盼、呼朋唤友的。那些知道电影花絮的主儿则鼓动着如簧之舌，唾沫星儿四溅，好一顿神侃。

　　灯熄乐起，全场立即变得十分安静。一束光柱越过我们的头顶投射到了前面的银幕上。画面在闪烁中显现，我们的心也随着这束光投入到一个个故事之中：那些凄美动人、荡气回肠的爱情，那些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战斗，那些气势磅礴、波澜壮阔的史诗以及那充满恩怨情仇、阴险诡诈的江湖……

　　爱情片往往是受欢迎的。跌宕起伏的情节、清新唯美的画面会引起大家的共鸣。记得看香港电影《甜蜜蜜》，演到黎明、张曼玉饰演的男女主人公历经磨难、在异国街头邂逅时，雷鸣般的掌声炸响了。

　　看露天电影需要点“功夫”。当兵的人都知道，小马扎坐久了，腰酸背痛感觉特累。这还不算，在炎热的夏天，你刚坐下，汗湿的衣服就贴在身上。电影刚刚放映时，天还未全黑，你望着影像模糊的幕布，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算“听”电影。不久后夜幕降临，影场周围的树木、房屋渐渐消失在黑暗里，观赏效果才渐入佳境。在寒冷的冬季，看露天电影更是一种特殊的考验和意志的锻炼。在厚厚的军大衣里，我们缩在小马扎上，从远处望，像是一排排、一列列的小小绿色帐篷。时间久了，脚冻麻了，大家的间距不知不觉地缩小，直至紧紧靠在一起。有些“胆大”的战友会跺脚取暖，先是一个两个，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跺脚的行列。也许，这也是他们表达情感回应电影高潮的方式。

　　身处露天影院，我们还能真切感觉在自己肩上流动的风，带着香味儿，来自女学员吧。风的上面是冰凉的星星。当冰凉的星星纷纷落下亲吻你的脸颊时，你会发觉下雨了。记得演《情书》快结束时下起了小雨，电影里的博子对着远方的群山呼唤。我扭头望去：纷纷的雨丝在光柱里划着丝丝银线，一张张深情的挂着闪烁晶亮雨滴的脸，一声声唏嘘不已的感叹不绝于耳。

　　最有意思也最令人难忘的是出现“烧片”。当你沉浸其中时，一个奇形怪状的花朵突然出现在银幕上，然后畸形怒放并迅速地将明亮的画面吞噬，俄而凋谢；有时，一道闪电迅速将画面劈开、分割、包围，随后一片黑暗混沌。“烧片”极大地改变了你的观赏心理预期，切断了你的观赏过程。它使你醒来、使你恼火、使你苦笑不得！放映员们都急坏了，手忙脚乱地停机、倒片、接片进行补救。值班干部忙通过话筒让大家稍安毋躁……

　　前几天，我给留校的战友打电话谈及露天影院。他说自从新礼堂建好后，就不用再看露天电影了。我听后却有些怀念：记得，那晚月冷星凉，冰凉的星星纷纷落下……那晚兄弟们你靠我，我靠你，没有距离……露天电影已经结束，结束的是一段激情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