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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忆旧:我们家的四个兵

http://jczs.sina.com.cn 2005年05月01日 07:26 解放军报

  我珍藏着一张全家福,那是1980年,我母亲从部队转业时照的,全家五口人中有四个军人(只有哥哥不是军人)。记得那年母亲要脱军装了,她依依不舍的,毕竟穿了30年的军服啊!姐姐提议去照张全家福,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那时候,没有军衔,军装都是相同的,也看不出职务的高低,但我们家两代人四个兵,当兵的时代不同,经历也不同。

  父亲是1949年投笔从戎的,他参加了滇西剿匪和解放云南的战斗。解放后,父亲被
调到教导队当文化教员。在那里,他认识了在教导队补习文化的一名小女兵,用父亲的话说,“他们建立起了革命的友谊”。再后来,这名女兵就成了我的母亲。父亲豪爽、耿直,喜欢有才气的人。我们小时候很少见到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东奔西走,总是在出差。那时我所能读到的文学作品,只有《青春之歌》、《卓娅和舒拉的故事》等几本。我的内心对英雄怀有深深的崇敬。那一年的冬季,南线战事突起,我们家居住的那个滇南小城,正好是通往前线的必经之路。终于,有一天战争结束了,部队后撤,学校组织我们到公路边欢迎凯旋的英雄。我和同学们激动地手捧笔记本请英雄签名,我的笔记本上写满了英雄们的豪言壮语。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也瞒着家人上了前线,他成了离我最近的英雄。后来我参了军,父亲也离休了,他每天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伺候他的花草,成了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但年老了的父亲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军人气质。

  母亲珍藏着一张年轻时的照片,那是1950年刚参军时照的。如花似玉的母亲,穿着“列宁装”样式的军服,两条粗粗的辫子搭在胸前,一双特别精神的大眼睛里充满憧憬,很宁静,很美丽。那时,还是学生的她在欢迎入城的解放大军的时候,参加了解放军。

  1956年的冬天,父亲和母亲在母亲所在的部队医院,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又热闹的婚礼。从此母亲便将家庭和工作挑在了肩上。作为军人,作为军人的妻子,那个年代,母亲将救死扶伤的工作干得很出色,还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这是何等的不易。父亲不断地变换工作,我们家就一次又一次地搬家,条件一次比一次差。但母亲总是用她那勤劳的双手和深厚的爱,为我们营造好的环境,使我们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成长。父亲说得好:“不论搬家多少次,不论走到哪里,不论住在哪一所房子里,我们永远有一个不变的家。”是的,生活如在大海中遨游,但我们没有颠簸与摇撼的感觉。不论条件多么艰苦,母亲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幸福和满足的微笑,她的温柔与慈祥,使年幼的我们感到安全与温馨。

  趟过岁月的河流,当年那个充满着憧憬和理想的漂亮女兵,如今已是70多岁的老人了。但母亲身体很好,我同母亲一块上街,总要加快步伐才能赶上她,她总是很自豪地说:“看看你们年轻人还赶不上我这老年人,就是缺少锻炼。”去年暑假,我带着女儿回家休假,在一个午后,我坐在窗前看书,透过窗玻璃,我看到母亲在院子里晾晒衣物。母亲确实老了,动作有些迟缓,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身上,她脸上显露出慈祥,连皱纹的线条都是柔和的。这种寻常人家过日子的氛围,让我感到温暖,更使我体会到母爱的温馨和博大。

  我和姐姐要算是同时代的女兵。我们又与父母亲那一辈人有许多不同,比如,我们接受新鲜事物比他们快,没他们那么传统,也不像母亲那样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家务。但是我们还是继承了父辈身上那种热情豪爽、坚忍不拔的军人气质。

  姐姐是在上初中二年级时当的兵。当时,她在省全运会的游泳比赛中,获得了少年组100米自由泳第二名,被特招进军区游泳队,参加了全军第八届运动会。那时在学校里,同学们都很羡慕我有一个当兵的姐姐,我也为有一位兵姐姐而感到自豪。姐姐一当上女兵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再与我吵嘴,而是像个姐姐的样子,她经常将游泳队发的巧克力省下来,带回家来给我吃。为这,妈妈常常数落她说:“这是补充能量的,你不吃体力怎么能跟得上……”但姐姐一如既往地还是偷偷给我留巧克力。游泳队没几年就解散了,姐姐被分到医院当卫生员。受父亲的影响,姐姐对学习一点也不放松,自学完初中的全部课程,又自学高中课程,后来考上了军区护校。凭着自己当过运动员的闯劲,姐姐22岁时就成为医院最年轻的护士长,并参加了前线医疗队,经历了战火的考验。姐姐总是令我自愧不如。

  也不知为什么,我这个在家里备受娇惯的老小,用父亲的话说是“满脑子小资产阶级思想”,居然也当了兵,而且一当就是二十多年。记得那时南线战事刚刚结束,部队内招了一批女兵,大院里同我一般大的孩子,呼拉一下都去当兵了,我也随大流,带着满脑子的“小资情调”走进了军营。在后来的日子里,部队对我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熔炉,使我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女兵。我当过放映员、广播员、护士、宣传干事,扛过枪、喂过猪、上过前线……什么样的苦我都吃过,什么样的挫折我都能承受。我开始羡慕活得完全传统的父母,茫然于自己对潇洒与平实的选择,学会了珍惜我所拥有的,也学会了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父辈军人对我们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情爱,他们的期望,他们的品质在我们的生命中延伸。(来源:解放军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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