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坚

　　未来信息化条件下的联合作战，是建立在信息化武器装备基础之上的基本作战形态。由于信息化武器系统主体结构的变化，必然带来战斗领域各种武器系统在编配方式、运用关系以及作战方式上的重大变化。反映到战术范畴，这种变化又集中体现在战术内涵的变化上。

　　传统意义上的战术，更多地是通过对武器装备的正确运用以及打击、防护、机动这些基本方法来反映其内涵，并始终以谋略作为战术思维的基础和发展方向，侧重于运用方法的艺术性。从战术的本质特征看，最早的战术当是关于如何使用军队和兵器的学问。由于受科学技术条件限制，那时人的智慧要实现在武器装备上的延伸是十分有限的，因而主要通过谋略和战术表现出来。尤其是在对抗中，武器装备处于劣势的一方，为了弥补同敌人在技术上的差距，往往更看重战术的作用。“谋为上”便是一种具体体现。应该说，这种以谋略为核心的艺术型战术，在以往武器装备水平较低的战场条件下确实发挥过重要作用，并在战争史上创造了许多以弱胜强、以劣胜优的奇迹。但在未来的信息化战争中，信息化武器装备独特的技术优势赋予了战术丰富的技术内涵，从而使战术与技术高度融合。战术不再仅仅体现在对武器等技术装备的有效运用上，而是更多地“物化”在武器系统之中，以达成战术目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技术不仅决定战术，而且反映战术，信息化武器系统本身就蕴含着丰富的战术意义。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武器装备从可以替代和延伸人的体能和技能，逐步发展到延伸人的智能，如精确制导武器系统、隐形武器系统、C4ISR指挥控制系统等高技术武器设备，这些被一定智能化的武器系统集打击、机动、防护和指挥等战术要素于一体，从而极大地强化了这些武器的战术性能。

　　信息化武器作为战术与技术的结合体，其技术指标不仅反映在物理属性及其变化上，更重要的是具体直接地体现了战术要求，技术兵器具有了某些战术特征。如隐形兵器和远战兵器等的运用，本身就深刻反映了“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一战术的最高原则。这种结合反映了人与武器互相融合的程度在日趋加深，以往活化在人脑中的战术，由于信息技术的介入，转化为看得见、摸得着，而且是程序化、模块化、策略化和行为化了的思维表达。这些思维被部分甚至全部地物化在武器装备中，从而使观念形态的战术转化为一种物质形态的战术，复杂多变的战术更趋智能化、简单化和实用化。如指挥自动化系统所具备的分析判断、信息处理、辅助决策和仿真模拟等功能，使战术计算、战术决策和各种指挥变得更加迅捷、准确可靠；而精确制导武器由于具备隐蔽突防、超越攻击、精确打击等功能，某种意义上也使以往通过组织兵力和复杂的协同进行穿插迂回、纵深破袭等战术行动失去了意义。此外，合成部队的概念将由于技术的进步被直接“固化”到武器系统之中。以往作战中，一个合成战斗编组要求同时编有坦克兵、步兵、炮兵、防空兵、通信兵、防化兵等诸多兵种；而信息化武器系统或作战平台，自身就具备了机动突击、火力打击、战场防护、对空作战、信息沟通等多种战斗效能。未来一个兵种的战斗效能已不再是只局限于某一专业技术领域，每个独立的军种、兵种都具有相对全面的战斗效能，都能相对独立地遂行作战任务。

　　武器装备的信息化，不仅作为人的耳目的延伸、外化和扩张，也为大脑的延伸创造了必要条件。如果说，战术是思维的产物，那么这些经过思维“移植”的高技术武器系统，实际上已经具备某些战术的功能。正如贝尔实验室微电子专家洛斯所说：“工业革命延伸了我们的肌肉，通信革命扩展了我们的意识，而今天的信息革命正在扩展我们的思维。”随着战场机器人的广泛应用和作战系统的无人化趋势，武器技术系统正向着“拟人化”方向发展，战术思维的部分或大部分功能将逐步被武器系统所替代。由于个人的战术智慧总是有限的，而“战前指挥”方式更能体现集体智慧的综合集成，指令系统则可将这些智慧固化为程序或软件。这样，今后具体的作战行动将不再是由指挥员现场指挥实施，而是由具有思维功能的指令系统决定；对某个目标的成功打击，也不再靠某个指挥员的所谓“指挥艺术”，指挥决策人员的作用将主要体现在作战行动开始之前而不是在作战行动开始之后。这表明，在信息化战争条件下，传统的“靠前指挥”已经有了全新的内涵。

　　从系统论的角度看，武器或者说技术与战术是作战系统中两个既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的因素。在这个系统中，技术与战术均保持着一定的量，随着战争实践的发展此消彼长。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由于武器装备落后，作战系统中技术的作用相对较弱，系统功能的发挥更多地依赖谋略和战术。而随着武器装备技术作用在作战系统中日益增强，战术作用的比重开始相对减少。这种此消彼长的变化，从表面上看是两个要素在对立中的变化，而从本质上分析，是两个要素在更高层次上的一种统一。今后，武器技术的变革本身可能就是战术的变革。

　　总之，随着战术内涵的变化，未来信息化条件下的联合作战将紧紧围绕高技术武器装备的战术和技术特性展开对抗，战斗程序将大大简化，战斗行动将以精确打击为基本内容，战术手段和战法运用也将突出各种武器系统的技术优势，以最简单实用的方式和最有效的途径达成战斗目的。战术技术化，技术战术化的发展趋势，将使简单实用、低耗高效成为战术追求的目标。按照事物螺旋式发展的规律，未来的战场对抗可能又将回到与古代列阵对攻时“一次对冲即决定胜负”相似的简单对抗方式上，只是双方交战的兵器由剑矛、盾牌变成了单兵综合作战系统，弓弩变成了远程精确打击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