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颖

　　不久前中印俄三国外长于俄罗斯远东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第四次非正式会晤。同前三次会晤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利用国际会议的场合进行，而是三方特意的安排。国际舆论普遍认为，这次会晤标志着中印俄三国合作关系开启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次会晤引起广泛关注是很自然的。中印俄三国的人口、国内生产总值和陆地面积分别占世界的40%、20%和44%。三国人力、自然和科技资源极为丰富，发展潜力无与伦比，地缘政治地位十分优越。早在20世纪初列宁就说过，中印俄的发展将决定世界的未来。上世纪90年代布热津斯基也认定欧亚大陆是世界“大棋局”的重心，而中印俄都是 “大棋局中的主要棋手”。如果说作为革命家的列宁表达的是对三个大国的革命运动寄托的高度期望，那么作为地缘战略家的布热津斯基则透露了对这三个大国崛起的忧虑。他们审视问题的角度虽然不同，但是他们对中印俄三国在世界全局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的估计却是一致的。三个巨人站到了一起，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三边合作是必然的结果

　　建立中印俄三边合作的具体倡议是当时俄罗斯总理普里马科夫于1998年首先提出的，那时俄罗斯开始发觉向西方“一边倒”的外交方针行不通，于是转而采取“双头鹰”的政策，在东方寻求外交支撑点。但是囿于当时的国际条件和当时三国之间双边关系的状况，这一倡议未能付诸实施。2002年，俄罗斯总统普京重提中印俄三边合作。经过数年的酝酿和准备，现在三边合作已正式启动。这一进程之所以得以完成，主要是以下原因催生的结果。

　　首先是国际形势出现了一些新的特点。强权政治和单边主义盛行，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因素显著上升。中印俄处境类似，都倍感新形势产生的压力，从而产生了加强彼此间的合作愿望和需求。俄罗斯要应对西方的挤压、恢复昔日的地位，中国要谋求和平发展，印度要从地区大国走向世界大国，三方中的每一方都需要借重其他两方。

　　其次是经济因素的作用。在经济全球化进程加速的条件下，中印俄都需要趋利避害，而强化三边经济合作是达到这一目标的有效途径。中、印经济迅速崛起，俄罗斯经济也在恢复和发展，密切彼此间的经济合作是三国的共同需要。三国经济各有所长，有很强的互补性，可据此制定和实施重大经济合作项目。俄罗斯丰富的自然资源，中国、印度的巨大人力资源，以及三国在制造业、服务业、科技方面各自具有的独特优势，把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必将转化为经济发展的巨大动力。例如中、印都是石油进口国，对石油进口的依存度分别达40%和70%，而俄罗斯是石油出口国，俄罗斯方面表示，俄对扩大对中印石油出口“有兴趣”，并“愿在协调中印能源需求方面起自己的作用”。

　　还有一点就是中印俄对国际形势的认识和国际政策取向相当一致。中印俄三国都主张国际关系民主化，在公认的国际法原则基础上建立国际新秩序，维护联合国的中心作用、加强各种形式的国际合作。

　　三边合作的内容和影响

　　这次中印俄外长会晤取得了三个方面的成果。一是就当今世界面临的主要问题加深了共识，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和多极化、致力于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新秩序、发挥联合国在解决国际争端的重要作用；二是坚持三国在反恐斗争中的紧密合作，反对在反恐斗争中采用双重标准，着力制定打击非法贩毒和其他跨国犯罪的措施；三是扩大三边经济合作，强调这一合作在运输、农业、能源和高技术方面的巨大潜力，并建议三国相关专家和官方人士进行关于开展合作的商讨，支持三国企业家于明年3月份以前在印度举行会晤。

　　这次会晤无疑为中印俄三边合作添加了新的活力。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称，这次会晤可能会成为三边合作的一个里程碑。中印俄合作着眼于全局，着眼于长远，从这个层面上看，把这个三边合作称之为“战略三角”也不算过分。不过，这个“战略三角”同传统的战略三角的理念不同，它不是因相互对抗而形成的战略平衡的产物，而是三国基于共同利益和共同的国际观念而建立的战略合作关系。中印俄三边合作的内涵是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它是建设性、开放性的；在这个三角关系中，三方完全平等，互利共赢是合作的唯一目标。这是中印俄三角关系的特点，也是它的生命力所在。

　　中印俄合作不仅对三国本身，而且对地区乃至世界的和平稳定和发展都将发生重要影响。一是促进中印俄三国自身的发展。中印俄在地缘上连成一片，三国合作有利于营造良好的周边环境，增强三国各自的国际地位和实现自身国际方略的能力；同时也有利于三国之间双边关系的全面发展。二是完善中印俄之间的经济交流，为三国经济发展增加新的动力。三国经济合作超越双边的框架，从总体上加以推动，将有助于发挥三国经济潜力。印度总统卡拉姆指出，印度、俄罗斯和中国三方在经济领域的合作具非常广泛的前景。从长远看，建立中印俄自由贸易区也不是不可能的。三是推动世界新格局的形成。中印俄三个大国的合作，将加强多极化趋势、推进国际关系民主化进程，客观上形成对强权政治、单边主义的牵制，有利于世界和平稳定和共同发展。

　　三边合作如何定位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中印俄三边合作意义重大，但是，把它的性质和意义说偏了则是谬误。

　　一种是把三边合作看成是结盟关系。尽管中印俄都多次强调，三国合作不是针对第三国的，但是有人硬说这句话是掩饰性的辞令。例如，日本的一家报纸表示：“俄罗斯为了保持政治影响力，企图以丰富的资源为武器，策划创建包括亚洲两大国在内的三国联盟。对于这种带有反美色彩的合作，在日本和美国出现了警惕的呼声”；有的媒体则把中印俄与欧美日对立起来，认为二者是对抗的关系。这些说法不是误解和偏见就是别有用心。

　　诚然，中印俄合作具有战略影响，但是三国的关系的性质是合作而不是结盟，更不是为了反对哪一个国家。中印俄外交政策都是独立自主的，都努力为本国外交创造更大、更有利的国际空间，都力图为世界的和平、稳定和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中印俄合作并不排斥同其他国家包括所有大国在内的合作，两者之间是兼容的、并行不悖和相互促进的。事实上中印俄三国同其他国家的双边关系往往超过了三国之间的双边关系。

　　另一种是认为中印俄合作缺乏基础，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的关系。例如一家西方媒体说，俄罗斯拉拢中、印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而中国和印度显然与俄罗斯的想法不同，它们是想利用俄罗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中国同意三边合作是避免惹恼俄罗斯人，以便从俄罗斯那里拿到有利的石油合同；印度加强同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则是为了抬高自己在华盛顿的身价。另一家则极力渲染中印俄对三边合作的态度的差异和三国间存在的矛盾，断言这一合作难以长久。

　　当然，中印、中俄、印俄关系中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有的问题也远非一时所能解决，而且今后在合作过程中也会遇到挑战。但是合作是以共同利益和共同理念为基础的，为了一已之私而损害共同利益、抛弃共同理念对谁也没有好处。过去中印俄三国之间的关系中的历史的经验教训和当前具体国际环境使它们认识到，只有增进信任，寻求和扩大共同点，进一步加强合作，才能达到共赢。三边合作关系的建立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一种是把中印俄三边合作估计过高，甚至加以理想化。俄罗斯有一家报纸从文化、经济融合的角度来看中印俄三角关系，最后得出结论说，无论从文化抑或从经济的角度都不可能把中国、俄罗斯和印度混为一体。这家报纸把三边合作拔得过高，把合作和融合混为一谈了。现在谈中印俄自由贸易区都为时过早，那里还谈的上经济甚至文化的融合呢！中印俄三角关系，说到底是一种合作关系，而且才刚刚开始，超出了这一点的任何估计，都是不切实际的。

　　此外，中印俄三边合作的启动也反映了新时期中国外交的特点。中国同印度、俄罗斯两个邻国合作体现了中国“与邻为善、以邻为伴”以及“睦邻、安邻、富邻”的方针，彰显了中国“和平、发展、合作”的外交宗旨；在行动上证实了中国坚持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基础的新秩序观，以互信、互利、平等、合作为核心的新安全观。更引人注目的是，中国进入中印俄三边合作，显示了中国更加积极主动地参与国际事务姿态，因为这种合作形式毕竟是以前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