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美国陈纳德将军率领的“飞虎队”在抗战中击毙日军6万多名，为中国抗战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龙启明，这位曾在滇缅战场报效国家的飞虎队员多年来却只愿平淡度日，从不提及往日战绩。在全国纪念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之际，他坦承自己所为“都是应尽的职责，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

　　“来了，来了！”7月16日上午11：40，一架四川航空公司的航班在广州新白云机场徐 徐降落。在顺德家乡亲人的期盼与瞩目中，一位精神矍铄、腰板挺直的老人在家人的陪伴下，从机舱走了出来，慢慢步入了人们的眼帘，也回到了阔别70多年的家乡。在默默无闻生活了几十年之后，龙启明——这位目前国内唯一健在的华人飞虎队员的出现，在全国纪念抗战胜利六十周年之际，又一次让人回到了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

　　天才少年参战报国

　　龙启明祖籍顺德，从小在香港长大。19岁之前，龙启明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少年，他的父亲龙朝杰作为香港名流、华人高级公务员，为子女们提供了温馨而又富足的家庭环境。

　　然而，1941年12月，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上了香港，东方之珠沦入水深火热之中。

　　“我记得我的父亲对我们兄弟说‘现在是报效国家的时候了’。”面对出国避难与回国参战的人生抉择，龙启明毅然决然来到了桂林，在同学的鼓动下，他报考了由中国航空委员会代招的飞行员。

　　“我的理想不是开运输机，我想驾驶轰炸机，把炸弹投向侵略者。”面对记者，83岁的龙启明依然义愤填膺。龙启明被录取后，先是前往四川宜宾的一个航校进行文化学习，然后到昆明巫家坝正式开始飞行训练。当时规定学员由教官带飞20小时，如20小时内还不能放单飞，便要被淘汰，龙启明仅用了5小时6分钟便放单飞了。

　　1943年，已经成为高级学员的龙启明被派往美国亚利桑那学习。由于中国战事吃紧，这批学员提前毕业回国投入战斗。

　　“驼峰航线”上与死亡同行

　　就这样，刚刚20岁的龙启明开始了金戈铁马的空中战斗生涯，年轻的他对自己所面临的危险不以为然，只是在60多年后的今天回忆起往事，才想起那无数个惊魂时刻和生死一线。

　　“驼峰航线”是1942年开辟的二战时期中国和盟军一条主要的空中运输通道，全长500英里，沿途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峰背。由于中缅公路被日军切断，驼峰航线承担了一切战略物资的运输。龙启明说，当时基地100多架飞机，每天都要往返昆明和印度一个来回，6小时内飞行700多公里。然而，运输机在这条航线上穿越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时，由于高度不够只能在峡谷里穿行，再加上这里强烈的气流变化，一旦发生意外，机组人员难以生还，被人称为“死亡航线”。

　　“当时我们飞的是C447机型，爬高只有1万英尺，要飞过喜马拉雅山就只有贴着最低的山口飞过去，由于气流变化无常，航线起伏不平，加上日军的堵截，我们只能选择夜间飞行，每天都有一两架飞机掉下去。”

　　在日军一次轰炸机场行动中，龙启明被迫一直在空中盘旋躲避，最终燃油耗尽迫降。为了保障前方的物资供应，为了打击侵略者，在时刻都可能捐躯的危险中，龙启明置生死于度外，从来就没有被每天所发生的惨烈现实所吓倒。

　　“有一次在飞行中，我们刚收到基地关于日军飞机正前来拦截我们的信息，就看见前方出现几个黑点。我知道1分钟内日军飞机就到眼前，赶紧翻身钻进了云层里。”龙启明平静地说。也许是命运的偏爱，龙启明在飞行中多次死里逃生。

　　为了生命线的畅通，中美航空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做出了重大的牺牲：共损失563架飞机，牺牲和失踪飞行员及机组人员共1579名。但是，凭着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1942年5月至1945年9月，1000多架运输机在此突破日军封锁，为中国战场运送了80万吨战略物资和超过3万人员。

　　梦寐以求成为飞虎英雄

　　1944年，随着滇缅公路的打通，驼峰飞行的使命完成了。在驼峰航线飞行了2100个小时后，同年6月，龙启明等6名中国人被挑选进入了“飞虎队”，正式成为轰炸机飞行员。

　　成为轰炸机飞行员正是龙启明梦寐以求的事，原来接受的轰炸机培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没有经过那场战争的人是无法体会到那样的心情和愤慨。中国到处被日军炸得惨不忍睹，尸骨遍野，到处都是残缺的房屋和街道，逃难的人哭着喊着挤在人流中声嘶力竭。太惨了，每个中国人都想赶快把日本人赶出去，尤其是得知我的父母惨遭不幸的时候，我的愿望是那么强烈。”回忆起那一段烽火岁月，龙启明悲愤难抑。

　　“飞虎队”，即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由美国人陈纳德将军率领，1941年7月来中国参与抗日，1943年改为第十四航空队。加入飞虎队不久，龙启明被派往加尔各答负责缅甸腊戍、密支那、仰光等区域的日军目标的轰炸任务。当时日本在太平洋地区战事紧张，大部分兵力集中在那里，而在原来占领的东南亚地区却少有部队。但东南亚地区却是日军粮食等军用物资的储备地，龙启明的任务就是切断日军的“后援”。

　　至抗战结束，第十四航空队共击落日军飞机2600多架，击沉或重创日军军舰44艘，击毙日军官兵6万多名。1945年8月25日，日本宣布投降，队长希尔少校带领龙启明飞到汉口受降。这是龙启明一生中最高兴最自豪的日子。

　　历经生死 宠辱不惊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龙启明的传奇故事还没有结束。

　　从飞虎队退役后，龙启明先是准备去中国航空公司，后又被熟人拉去了中央航空公司，此时他已经具备飞国际航线的资格。1949年5月，中国内战已经胜负分明，两航总部只得迁往香港，龙启明自愿留下来照看被征用的三架飞机。

　　同年11月，中国共产党地下党发动“两航起义”，深明大义的龙启明和其他100多人，带着12架飞机投奔共产党，回到京津等地。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愿意从香港回来，原因很简单，就是放不下家人，另外，我们中国人必须要办中国人的民航。”对于当年的选择，龙启明毫不后悔。

　　回到大陆后，龙启明被安排在西南民航局工作。两年之后西南民航局解散，龙启明又被安排到了重庆钢铁厂。从此一名飞虎队英雄，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之外。在钢铁厂乃至所有外人的眼里，他只是该厂再普通不过的炼钢工人。

　　后来，尽管工作中受到种种不公的对待，尽管受到“文革”的各种冲击，龙启明一直不争辩、不埋怨，一直把过去的一切埋在心里，甚至在自己的子女面前也不提及。他说：“经历过生死就什么都看淡了，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几十年来，我一直沉默是因为那都是应尽的职责，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

　　在飞虎队的英雄谱里，他是一个铮铮铁骨的英雄，而在后来的现实当中，龙启明那么淡定，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

　　2000年以后，人们开始发掘飞虎队被人们早已遗忘的那一段历史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国内还有这样一位健在的队员，于是各路新闻媒体蜂拥而来，骤然放大的聚光灯里，龙启明依然宠辱不惊，依然是那样淡定自然。“往事留存于心，只求平淡生活。”这位83岁的老人平静地说。(王基国　姚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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