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追求最大值到谋求合理值——浅谈现代战争损耗观的发展变化

　　傅慧军

　　纵观近年来的几场高技术局部战争，人们不难发现，以信息化为核心和标志的新军事变革，在推动战争形态从机械化战争向信息化战争转变的同时，也使战争损耗观由以往的强 调以己方最小的代价给敌造成最大的损失，向以己方最小的投入给敌造成有效的损失来制胜转变。战争损耗观的这种变迁，是新的军事战略、作战目的、作战手段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有限战略：新战争损耗观萌发的战略基础

　　20世纪初、中叶，工业革命导致的战争破坏力迅速膨胀，给人类造成了深重灾难和无穷遗患。第一次世界大战，有2000多万人丧生；第二次世界大战，有5110万人死亡；海湾战争结束14年来，参战的大约70万名多国部队士兵中，迄今已有近20万人患上“海湾战争综合症”，其中有数千人死亡，而伊拉克的癌症发病率则增加了300%。当战争肆无忌惮地摧残着人类的心灵和肉体的时候，人们对和平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对和平的追求变得越来越坚定，制衡战争的力量也逐步壮大起来。于是，上世纪末以来，战争的决策者们在谋求获取军事胜利的同时，开始更多地考虑国际舆论、人道主义等问题。这样，以有限的兵力追求相对有限的目的，逐步成为冷战结束后各国应对战争威胁的基本出发点。在这一战略思想的指导下，人类在战场上的较量逐步摆脱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大模式，步入了有限战争的年代。作战双方在作战手段的使用和作战目标的选择上，大都较为谨慎，力求严格控制战争的范围和行动，并尽可能减少附带损伤。比如，伊拉克战争主要作战阶段，伊军民死亡人数就不足1万，比二战时期一次战役死亡的人数还要少。

　　克劳塞维茨说：“如果我们发现文明民族不杀俘虏，不破坏城市和乡村，那是因为他们在战争中更多地应用了智力，学会了比这种粗暴地发泄本能更有效地使用暴力的方法”。实践表明，不惜一切追求军事胜利的最大值，不仅会给战时的双方造成巨大损失，还会影响到战后国家的安全和稳定。第三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通过占领戈兰高地和约旦河西岸，控制了约旦河水资源的大部分，但由于这一目标的实现是建立在对周围阿拉伯国家领土占领和水资源控制上，因而引起有关国家和地区的强烈反应，致使中东地区至今暴力事件不断，流血冲突不止，严重影响了该地区有关国家的安全与发展。

　　不战而胜：新战争耗损观产生的理论基石

　　兵圣孙武早在2000多年前就提出了不战而胜的“全胜思想”。认为，“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然而，实事求是地讲，由于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不战而胜”的战争，在人类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还仅仅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主义状态，至多是特定条件下偶然的“灵光”一现。在实战中，人们仍然采取“大量消灭敌人”的办法，以赢得胜利。特别是在20世纪中叶包括随后的一段时间，作战双方无不强调集中优势的兵力兵器，通过大兵团决战和大规模杀伤，来争取主动和胜利，具有代表性的作战形式是集火式打击、地毯式轰炸、饱和式攻击，从而孕育出了“没有死亡就没有光荣”的战争文化。

　　20世纪末以来，新军事变革的蓬勃兴起，推动战争手段和作战样式发生了深刻变化。军队的作战效能，特别是精确打击能力不断提高，对战争机器的控制能力也迅速增强。于是，人们逐渐地抛弃了靠大战大打取胜的战争法则，转而寻找一条不战或小战、巧战来制敌的胜利之路。20世纪中叶以来，局部战争及中低强度武装冲突的不断上演，战争规模被有效控制的现实，就充分证明了一点。

　　精确作战：新战争耗损观显现的物质基础

　　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高新技术在军事领域的广泛运用，使精确计算、精确决策、精确指挥、精确控制、精确行动、精确保障等登上战争舞台。从近期几场带有信息化雏形的局部战争来看，精确作战已经成为影响战争成败的一种主要作战形式。在海湾、科索沃、阿富汗、伊拉克4场局部战争中，精确制导弹药占总投弹量的比例呈迅速增长的趋势，分别为8%、35%、60%、90%，就充分说明此点。

　　精确作战之所以倍受青睐，主要是因为它具有很高的作战效能。在越南战争中，美军要出动60余架飞机投掷上千枚炸弹才能炸毁一座桥梁；在海湾战争中，只需出动一架飞机投掷1-2枚激光制导炸弹就可炸毁一座桥梁，作战效益提高了上千倍。据统计，越战中轰炸摧毁一个典型目标，要投弹176枚，而科索沃战争中，平均只需投掷一枚炸弹。就空袭效果而言，一架F-117隐形轰炸机出动一次，相当于二战中B-17轰炸机出动上百架次、投弹数千枚的效果。

　　过去打仗，通常采取“杀鸡用牛刀”的办法，强调运用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以确保决战决胜。现在打仗，交战双方特别是拥有技术优势的一方，往往更强调作战效费比的提高。兵不在多，战不在大，管用就行，达到目的就行。海湾战争中，美国投入了大量兵力并取得了胜利，但也造成了不必要的浪费。比如，美军向战区运送了4万多个集装箱的装备物资，但其中有2.8万个集装箱不知装有何物，只好逐一开箱清点分发，直到战争结束时，仍有8000多箱没有打开，价值30亿美元的装备物资不得不运回美国。而伊拉克战争中，美英联军较好地贯彻了量敌用兵的原则，抓住伊战争体系的要害，在短时间内，以较少兵力和很高的综合作战效能赢得了战争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