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如果没有这个老兵当年的一腔热血，第二次世界大战最终结束地点、被称为东方马其诺防线的亚洲最大的东宁要塞群，也许就会被晚发现几年或者几十年——

　　揭秘东宁要塞群的老兵

　　高建林 黄建军 关照民

　　初春，一个雨雪交加的下午，我们驱车来到黑龙江省东宁县。接待我们的，是东宁县人武部部长李欣宏和政委张学柱。在他们的身边，站立着一位身着旧军装的朴素老者，李部长给我们介绍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东宁要塞群的发现者、原东宁县人武部政委韩茂才。”

　　一个在老兵心中埋藏多年的夙愿

　　下车后，我们顶着雨雪，走上了通向要塞的石子甬路。一路上，韩茂才向我们说起了发现东宁要塞的前前后后。

　　韩茂才就出生在东宁县三岔口镇，那里正是侵华日军建造要塞的地方。小时候他常听老人讲起当年日军在这里犯下的滔天罪行，也在田间、地头看到了日军遗留下来的碉堡和工事。儿时和小伙伴们钻山洞，韩茂才捡到过日军遗留下来的炮弹壳和子弹头，还在庙沟山里的八卦洞子亲眼看到过成堆的白骨。那一切，给儿时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在他的心中埋下了对侵华日军的仇恨。

　　后来，韩茂才参了军。在他心中，一直深藏着一个愿望，那就是要揭开东宁要塞群的秘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愿望在他心中越来越强烈。走上人武部领导岗位后，他思考的更多了：要塞到底有多大？有多少？没有人知道，更没有准确数字。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在“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和人们忧患意识日益淡化的今天，他要努力把这个要塞群变成国防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为此，韩茂才利用任人武部政委的便利条件，开始一点一点收集有关东宁要塞的书籍和资料。1995年夏，在组织民兵训练时，他还专门组织民兵到已知的麻达山要塞和劳工坟参观。

　　2000年，韩茂才从人武部政委岗位上退了下来。他想，这下自己终于有了充裕的时间，可以实现多年的夙愿了。独自干了一段时间后，他的行动让县里主管文教的副书记知道了。副书记找到他，让他组织几个人共同来完成这项工作。

　　东宁是国家一类陆路口岸，大公司比较多。韩茂才退休后，一家公司要以每月3000元工资的待遇聘请他。家人和朋友都劝他别搞什么要塞开发了，没工资奖金不说，还费力不讨好。面对3000元的价码和家人的劝说，韩茂才也曾动过心。可转念一想，自己是一名党员，一名退休的老兵，揭开要塞群的秘密是自己多年的夙愿，何况现在有县里领导的支持，自己应该为国家、为东宁的家乡父老做点事情。

　　在亲朋好友们不理解的目光中，韩茂才开始了他发掘要塞的事业。

　　再苦再累，他也要揭开要塞的秘密

　　万事开头难。当时别提有多困难了，县里财政紧张，没有经费也没有专车保障，更愁人的是没有确切的资料记载。县上没钱，他就从家里拿了5000元垫上，算是开了张；没有车，就坐公共汽车，公共汽车不通的地方，就徒步走；没有摄影器材，他就自己花钱买了一部理光相机。他把考察组分成5组，自己亲自带着一个组，背上干粮，遇山爬山，遇河涉水，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找，一个洞口一个洞口地钻，一个老乡一个老乡地问。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一听到哪个村有知情的老乡，即使路再远，也要马上赶去。

　　最让人遭罪的是钻洞子。几乎所有的洞口都让当年苏军进攻时的炮火给炸塌了，有的洞口仅能容人爬着进去。进洞后虽然可以直着身子走了，可洞内潮湿，脚下踩着多年沉积的野草和树叶，手扶着的岩壁不时有蛇从石缝中钻出，头顶有受惊的蝙蝠成群地向亮光扑来。麻达山要塞的入口在海拔450米的半山腰上，必须徒手攀崖才能到达洞口。可等他们费了半天劲儿爬到半山腰，才发现洞口已被当时撤退的日军炸毁了，只能从十几米高的通风井顺绳而入。望着那个漆黑的小窟窿，大家谁也不敢下。这时，平时有恐高症的韩茂才让大家在他腰上捆上保险绳，一点一点的把他顺到了井底。他下去后，在乱石中一点一点的爬，终于弄清了这个要塞的规模和作用。

　　两个多月的实地勘察，他们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走了多少路，爬了多少山，钻了多少洞，没法数。南到吉林交界，北至绥芬河大砬子，西至老黑山炮弹沟，他们走遍了东宁地界的山山岭岭，沟沟坎坎，行程4000多公里。经过艰苦细致的考察，他们初步确认了正面宽达93公里，纵深有50多公里，主要由麻达山要塞、勋山要塞、胜哄山要塞、三角山要塞、朝日山要塞等10多处要塞组成的要塞群。另外还有10个军用飞机场、6个日军野战医院、5个病马医院、两个师团驻地、40个慰安所、5处军火库，两个兵工厂、一处劳工坟、4处万人坑。

　　实地考察之后，韩茂才又开始带人查访当年的见证人。为了找到知情者，他先后到过洛阳、沈阳、长春、哈尔滨等地。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寻访过100多名抗联战士，见过当年逃出去的几位仅存的劳工，咨询专家20余人，查找、翻阅和整理了22万字的要塞历史资料，为要塞日军罪证陈列馆收集了日军残留下的战刀、枪支、相机等历史文物80多件。

　　他要让更多的人了解那段屈辱的历史

　　东宁县人武部政委张学柱告诉我们，韩政委身体不好，可他不顾自己年龄大，考察、论证工作结束后，仍然一天也不闲着。

　　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要塞的真实情况，了解侵华日军犯下的滔天罪行，韩茂才在充分考察论证和查阅大量史料的基础上，撰写了很多反映要塞的文章，如《铁证如山》、《让血的历史告诉未来》、《东宁要塞发现始未》、《东宁要塞群里的慰安妇》、《东宁要塞发现大批侵华日军的弹药》、《二战的最后战场》等，文章在国内著名报纸和杂志上发表后，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几年来，国内数十家媒体先后采访报道了东宁要塞的秘闻。韩茂才还参与撰写出版了《东宁要塞》一书，填补了东宁要塞没有大型文字记载的空白。

　　为了进一步扩大东宁要塞群的影响力，韩茂才还亲自参与策划和组织了两次重大的活动。一次是2000年5月策划召开的，由中、日、俄三方专家参加的《侵华日军中苏边境防线及东宁要塞群国际论证会》。参加那次会议的，仅中外记者就有27人。会议期间，组织专家和学者参观要塞，每到一地都由韩茂才亲自讲解。会议上，韩茂才还请来了当年的4名劳工和4名慰安妇与专家学者见面。参加那次会议的日本团的有位叫鹤岗真希子的代表，听完劳工和慰安妇的哭诉后，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为了不影响会议进程，组织者不得不让服务人员把她搀扶了出去。

　　另一次是2001年10月，韩茂才力促召开了由黑龙江大学和省政协文史委员会联合举办的纪念“九一八”事变69周年及抗战胜利55周年的学术讨论会，使社会各界进一步认识到东宁要塞是一本鲜活的爱国主义教科书，同时是对青少年和部队官兵进行国防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基地。

　　从要塞里出来，已是晚上6点多钟了。吃晚饭时，县人武部的张政委告诉我们，韩政委现在还是闲不住，他包了一片荒山，又开始了绿化东宁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