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桅

　　美国是在防范中国，但也要看到，美国炒作“中国威胁论”并不表明华盛顿将“中国威胁论”列为国策。美国并不能遏制中国的崛起。中国要认识到美国新的对华战略并未定型，而且带有求和、求稳的性质。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对华战略有所谓“接触”、“围堵”或“接触＋围堵”之分。美国对中国的定位基本上在“朋友/伙伴”、“敌人/战略竞争者”或“非敌非友”上兜圈子。“中美关系应该如何定义，是盟友还是竞争对手？”5月底，布什总统在回答这一问题时将中美关系定义为“按照议题，区别对待”的复杂双边关系，说两国关系错综复杂，无法用一个词简单形容。美国国防部每两年公布的《中国军力报告》千呼万唤未出来，表面源于美国国内分歧，其实凸现美国对华定位和制定对华战略的困难。

　　美国对华“新战略”的实质

　　笔者6月份参加第四届中美安全对话。以沈大伟为代表的美国学者，以“两面下注”(hedge)描述美国对华“新战略”，即美国将中国的崛起视为不定因素，试图影响中国崛起的进程与结果，鼓励中国向着有利于美国的方向崛起，但做好应对挑战美国霸权的准备。美国对华战略有赖中国的走向和反应。这就是“两面下注”战略的实质。

　　对美国来说，在对华问题上历来有两种战略选择：孤立中国，或者适度“引导”，为使中国形成与国际社会的良性互动，而将中国纳入到有关国际组织的框架中。“两面下注”战略试图实现两者的平衡，不是简单的“接触＋围堵”，而是将两者界线模糊化，试图实现两者的迅速转化，维持美国的优势地位。

　　美国对华“新战略”，凸现美国对华功能性而非总体性评判，主要是两个方面，即军事上加大威慑，政治经济上接触防范。

　　军事上，美国继续扮演“离岸制衡”角色，通过重新武装日本，给中国制造直接的地区对手；强化美日同盟，明确其应对台海局势能力，更好地打“台独”牌；以夏威夷为基地加强对华战略威慑，以关岛、冲绳为基地强化对华战术威慑。除强化传统的双边联盟外，美国还在寻找新的盟友，如印度、巴基斯坦、越南、中亚有关国家，实施对华战略包围。

　　在五角大楼加强对华备战，外交鹰派力主封堵中国的同时，更多的美国政界人士则表示，“组合接触”中国才是上策。正如负责军控和国际安全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罗伯特·约瑟夫所言：“中国的崛起，不只是军事，还有经济，这是国际战略变化，如何跟中国进行接触是一个广泛的问题。”

　　“新战略”的特征

　　从其内涵和初步实践，不难分析出美国对华“新战略”具有以下特征：

　　●投机性/试探性。由于美国对中国的定位未定型，故美国对华“新战略”也并未定型，而是具有高度的投机性或试探性。其一是试探国际社会反应，拉姆斯菲尔德6月初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上，大谈“中国军事威胁论”，目的也是试探其他国家的反应，探探各方是否跟进。其二是试探中国的反应，狂炒“中国威胁论”，试探北京的反应是否强硬。比如，人民币汇率问题，是美国“论证”“中国威胁论”是否可行的试探手段之一。这说明，美国对华战略并非可以为所欲为，除了需要盟友的支持外，更需顾及中国的反应。这就涉及到美国对华战略的防御性和防范本质了。

　　●防范性/保守性。五角大楼鹰派人士大谈如何同中国作战，其实是防范同中国作战。从美国极力阻挠欧盟、以色列和乌克兰对华出口武器，到美军高官威胁“远程打击中国”，再到美军围绕台海展开军事部署，人们看到的是“中国威胁论”的集中爆发。然而，美国未必敢在军事上与中国正面交锋，但阻止中国变得更为强大的信念却异常坚定。两种心理交织的结果，便是美军以备战来防范和遏制中国。

　　经济政治化，是美国防范心理的又一写照。从中海油收购案件，到贸易保护主义，美国似乎在极力降低中国迅速崛起对美国优势地位的冲击。比如汇率问题，“对于美国人来说，中国不是替罪羊，中国是刚刚进入草原的一只狼。让人民币升值，就是让狼降低奔跑的速度。”

　　●实用性。布什第二任外交从新保守主义回归传统现实主义，更注重实力而淡化意识形态因素。5月14日，由15名美国众议员组成的美国国会“中国小组”在国会山正式宣告成立。主席之一的福布斯众议员称，美国国会中国组将寻求事实性的信息，无意“明显地反华或亲华”，而是为关注中国崛起的众议员提供讨论的平台，调查中国在全球的影响力和对美国利益可能带来的国际政治和经济影响。

　　●两面性/可变性。中美间兼具软冲突、硬对抗的两种可能。

　　当今世界，美中两国威望似乎有此消彼长之势。今年6月份，皮尤研究中心公布了对16个国家民众的调查结果，发现中国得到多数国家普通民众的好感，中国的国际形象要远远好于美国。这说明，中国的发展不仅表现在经济等“硬实力”之上，也表现在国际吸引力等“软实力”之上。

　　同时，美国防范的是中国挑战其霸权，尤其是中国日益增强的亚洲影响力，冲击美国的军事优势和地区乃至全球霸权。这就需要美国力图实现“反恐”与应对中国崛起两者的平衡。在四年“反恐”取得阶段性胜利时，美国忽然发现更大的挑战是中国全方位的迅速崛起。故而中国一下子成为美国舆论关注的焦点。显然，在反恐和新兴力量之间，美国面临痛苦的选择。

　　在当今时代，中国的选择余地越来越大，战略主动权增加。美国是在防范中国，但也要看到，美国炒作“中国威胁论”并不表明华盛顿将“中国威胁论”列为国策。美国并不能遏制中国的崛起，而是延缓其进程，减轻对美国霸权的冲击。中国要认识到美国新的对华战略并未定型，而且带有求和、求稳的性质，千万不要顺着美国右派的梯子爬，以免上了他们的当。

　　(作者是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教授、现韩国延世大学国际学大学院访问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