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程刚

　　边境实控线是封闭的

　　指着营房后面的一座雪山，公安边防部队的张少校告诉记者：“越过山顶上的鲁霞拉山口就是印方控制区。从派出所到山口，路程只有28公里。”

　　张少校是西藏林芝地区鲁霞公安边防派出所的教导员。这个所位于中印边境的东段，辖区内有3个海拔4000多米的通外山口，山口的另一边都是印度的实际控制区。据张少校介绍，这3个山口基本上都只能在7到9月份通行，路是骡马道，车开不上去。比如去往鲁霞拉山口，越野车可以进去十几公里，余下的山路只能靠双脚走。

　　就是走也得去巡逻。背着枪爬海拔4300多米的雪山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但公安边防部队和解放军边防部队完成戍边任务是毫不含糊的。按照分工，解放军边防部队主要负责守卫边界，抵御入侵；公安边防部队主要管边境地区的治安。鲁霞边防派出所的贡秋警官对记者说，他们工作量的很大一部分就是防止边民在采虫草、采药的过程中不小心越过实控线。

　　中印边境的实控线迄今为止还是封闭的，就是说人、货一概不能过，两边的边民也不例外。张少校说：“哪怕你的护照上有到印度的签证，也绝对不能从这里过去。中印边界没有口岸。”

　　贡秋警官负责的警务区面积大约2000平方公里，住着2400多名边民，到采虫草的季节，这里的人会增加到4000多。那时，边防武警就要跟采虫草的人一起爬上高山，四处野营，以便随时提醒他们不要过线。过去，确实发生过采虫草的人误越实控线的事，结果，不仅虫草全部被印军没收，人身还受到伤害。不过，这段边境已经许多年没有出过事了，中印双方的边防部队相遇时，都会主动回避。

　　记者注意到，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起点正好在这一边境地区，为了方便人们探险和旅游，设在必经之路上的边防检查站已不再查验边境通行证。正在建设中的林芝机场离鲁霞边防派出所也不过半个小时车程。看起来，这是在为中印边境问题解决后的边界开放做准备。

　　中印双方多年相安无事

　　新任西藏公安边防总队参谋长陶万献在中印边境地区工作了多年。他对记者说，中印边境的基本状况就是这样的：表面上看，在有争议的实控线两侧，中印的边防力量还摆着对垒的架势。实际上，自从1993和1996年，两国政府先后签署了有关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的两个协定后，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记者还通过对解放军边防部队的采访了解到，中印边防军之间，一方欢度节日，另一方一定会表示祝贺，这样的习惯已经保持很多年了。

　　记者在中印边境采访的时候正是4月上旬，不少边防官兵都在关注温家宝总理对印度的访问，尤其关心两国在解决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上达成的共识。4月11日，中印两国在新德里签订了《关于解决中印边界问题政治指导原则的协定》。

　　消息传到中印边境，一位中校边防警官对记者谈了他自己的看法：“如果中印边界问题解决了，封闭的、有争议的实控线将消失，和平友好的边界、开放的口岸将出现，中印边境就能成为两国友好往来和经贸合作的热土，就能化昨天的干戈为明天的玉帛，这对两国都是十分有益的好事，对两国边境地区的发展更能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

　　英国殖民者埋下了祸根

　　中国和印度接壤的边境地区绝大部分在西藏，一小部分在新疆。两国的边界西起喀喇昆仑山口，东至中国、印度、缅甸3国交界处，当中隔着喜马拉雅山区的尼泊尔、不丹。在中国的陆地边界中，中印边界堪称特殊而又神秘。

　　说它特殊，是因为中印两国在历史上还从来没有签订过边界协议，自然，两国边界也从未正式划定过，因此，中印边境地区没有一块界碑，有的是传统习惯线和存在争议的实控线、主张线。

　　在这种情况下，两国边界的长度也无法得到准确的测量，只能说“约2000公里长”。

　　中印边界基本上位于青藏高原的南部，生存条件艰苦，边民人数很少。由于交通非常不便，到访过中印边境的人就更少了。在进藏实地采访中印边境之前，记者查阅了大量的相关资料，结果发现，很多文章的作者都没有真正到过中印边境地区，或者说，他们只到过极个别的中印边境地区。专业人士尚且如此，这条边境给人的神秘感就可想而知了。

　　整个中印边境分为东、中、西3段，边境争议地区的总面积为12.5万平方公里，其中东段约9万平方公里，中段约2000平方公里，西段约3.3万平方公里。

　　在历史上，中国和印度的边界原本没有什么争议。有喜马拉雅山作为天然屏障，中印两国基本上是按照传统的习惯线来作边界的。每到冬天，西藏的牧民就赶着牛羊到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冬季牧场放牧，因此，中印历史上的习惯边界基本上就是喜马拉雅山南麓。直到英国占领了印度，英印政府不断实施侵占西藏的阴谋，这才给日后的中印边界争端埋下了祸根。

　　对于今天的中印边境西段，19世纪末，英国陆军少将约翰·阿尔达炮制过一份“阿尔达版图”，把包括今天西段争议地区在内的大片土地并入了当时的英国殖民地印度。而在中印边境东段，英国殖民者也在地图上画出那条著名的“麦克马洪线”。

　　东段边境问题很复杂

　　1962年，中印边境发生过一场自卫反击战。从那以后，中印边境地区一直比较平静。

　　中印边境的东段实控线大致和“麦克马洪线”差不多。印度多年前就在这段印方实控区设立了“阿鲁纳恰尔邦”，并且经年累月地向该地区迁入了700多万人。中国比较关切的达旺，也在印控区一侧。

　　达旺比海拔4370米的错那县城低2000多米，但是两地有公路相连，棒拉山口在这条公路的中间，是中印实控区的分界处。据说，从棒拉山口可以向南俯瞰达旺。可惜，记者赶上大雪封路去不了这个山口，只好选择到达旺西边的勒布派出所去。

　　沿着一条路面上结了冰的山道，汽车从大雪满山的错那往下小心翼翼地开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一派郁郁葱葱的亚热带林区景象出现在眼前，司机小范才说了声“这下没事了”。勒布边防派出所比错那县城低1500多米，边防派出所的米玛警官告诉记者，这个亚热带山谷是和印度实控区接壤的前沿。

　　一支解放军边防部队驻守在勒布边防派出所辖区内的一个半山腰上。在那里，一名少尉告诉记者，就在这座山顶上有一座桥，这边是中国军队，那边是印军哨所，相隔不到30米；在山脚下，东侧有一条山沟，也是中印实控区的分界线，南是印控区，北是我控区；而往东面翻过一座山就是达旺。少尉取来军用望远镜，记者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斜对面属于印控区的山上，密林掩护中有一蓝一绿两所小房子，那是印军的观察点。

　　虽然最终没能看到达旺，但记者还是了解到，达旺的乌金岭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故乡，因此它对很多藏族群众来说具有一种宗教圣地的意味。如果在解决中印东段边境问题时，双方能够本着考虑这种民族宗教因素的原则，那么解决中印东段边界问题的困难就会小一些。

　　双方交换了中段实控区图

　　相比起来，中印边境中段的问题最少，中印双方几年前就交换了实控区地图，可以说，这段边境的问题已经得到初步解决。

　　从拉萨出发往西走，经日喀则到阿里地区的行政中心狮泉河镇。这条路有1600多公里，土石路面占了2/3还多，整条路的平均海拔不低于4000米，开最好的越野车也要走3天。第二天下午，当你看到著名的神山和圣湖时，从圣湖边向南拐100公里左右，就到了中、尼、印3国交界处的普兰县。

　　准确的3国交界处是在强拉、丁嘎山口，两个山口挨得很近，一个通向尼泊尔、一个通向印度。中印边界中段由此开始，并往西北方向延伸了545公里。

　　这条约2000平方公里的狭长边境地带海拔高，生存条件差，就连强拉、丁嘎山口也很少有人走。整个地区最值得一提的就是神山圣湖。海拔6656米的冈仁波齐峰是冈底斯山的主峰，在佛教中它就是大千世界的中心“须弥山”。每年，神山都吸引着来自印度、尼泊尔和西藏等地的无数佛教徒前来朝拜。

　　在西藏，这被称为“转山”。在佛教徒的心目中，如果转山时能够死在神山，葬在神山和圣湖玛旁雍错之间，那将是最圆满的归宿。逢藏历的马年，“转山”的信徒尤其多，因为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就出生于马年。刚过去的马年是2002年，这一年在普兰出入境的外国人超过65万人次，其中有很多是印度朝拜者。他们大多走的是普兰通往尼泊尔的一个开放口岸。在普兰工作过的公安边防武警张上尉告诉记者，“转山”人多的时候，公安边防最需要注意的是有人利用机会偷渡出境。

　　说到冈底斯，藏语的意思是“众水之源”。事实上，印度的许多河流都发源于青藏高原南部的雪山。别的不说，恒河就有几条支流发源于冈底斯山，而雅鲁藏布江流入印度东北部后叫作布拉马普特拉河。

　　海拔最高公路在西段

　　中印西段边境和中段边境是连着的，从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南端和中国西藏阿里地区的交界处直到喀喇昆仑山口，边界线长约600公里。这段边境地区因新疆、西藏两区交界处的阿克赛钦湖和阿克赛钦河而得名阿克赛钦地区，面积大约3.3万平方公里。

　　地处喀喇昆仑高寒山区，阿克赛钦地区比中印中段边境的人烟更稀少，但这里有从新疆叶城到西藏阿里地区狮泉河镇的新藏公路，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一条公路———1455公里的道路，有1000多公里修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区。正是这条公路，使阿克赛钦地区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西藏阿里地区所需的很多物资是从这条1957年建成通车的公路运输进去的。尽管西段边境地区有很多不毛之地，我国还是基本控制了阿克赛钦地区。

　　在阿克赛钦地区，有一个高原国际湖泊班公错值得一提：在中国这边的413平方公里班公错是淡水的，在印控克什米尔那边的班公错却是咸水的。这里驻守着中国海拔最高的海军部队。碰到海军舰艇巡弋的时候，纯净的蓝天白云下，军舰划破如镜的湖面，成千上万羽水鸟惊飞在空中，那种景象让人叹为观止。

　　应当说，中印边境问题是比较复杂的。但是，中印正在实践着一种超越边境问题发展两国关系的模式。两国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不会受边境问题的影响。当然，更好的消息是，两国领导人都在新德里表达了强烈的愿望：要让两国边界成为两国和平、友好、合作的纽带。

　　《环球时报》 2005年04月15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