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杆僚机

　　世界空战史上，采用飞机双机编队飞行作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发展起来的。此前，空战都是敌对双方一对一单机之间的格斗。到了1915年秋，当时号称空战之父的德国王牌飞行员波尔克，有几次在俯冲攻击时，发现另1架敌机也在追踪他，而他事先却不知道。“这太危险了，得想个法子！”

　　于是波尔克找到另一个德国空中王牌飞行员殷麦曼，结成飞行史上第一对双机。他们制订了一套空中联络信号，互相为其视界盲区提供掩护，并借此发现从尾后进入的敌机。波尔克和殷麦曼在空战中配合默契，取得赫赫战果。殷麦曼和波尔克在双机编队飞行中，还创造并完善了闻名于世的“殷麦克翻转”，即半斤斗翻转。从此，世界各国空军都纷纷采用双机编队，即长、僚机之间有攻击，有掩护地密切协同作战。

　　作为僚机，首要的任务是掩护长机进攻，扫除威胁长机安全的敌机，保障长机放心大胆地追击，歼灭敌机。在志愿军空军击落敌机的史册中，有许多英雄长机，也有许多用生命保护长机、保证战斗胜利的好僚机。他们忠实地履行了“比打下一架敌机更光荣”的职责。

　　

出色的卫士王昭铭

　　著名的空军战斗英雄刘玉堤，曾创造在一次空战中击落4架敌机的战绩。当人们赞誉他时，他总是满怀激情地说：“很重要一个原因是我有一个出色的卫土”。他就是刘玉堤的僚机王昭铭。

　　那是在1951年11月8日的空战中。那天下午，刘玉堤、王昭铭双机在副团长孟进的率领下，去肃川和清川江一线，迎击对地面铁路进行轰炸和扫射的美F-80、F-84、F-86型战斗轰炸机群。

米格走廊令敌军闻风丧胆

　　战斗在肃川上空打响。当刘玉堤发现左下方有4架敌机时，便带僚机从高空作了个180度的下滑转弯，冲了下去。僚机王昭铭紧跟下降到4000米高度。可是那4架敌机却神秘地消失了。寻找中，他们突然发现右前方不远处的上空，有地面高射炮射起的朵朵白烟，往下望去，是一个村庄，熊熊烈火乘着风势在蔓延。浓烟、火舌，火舌，浓烟……烧灼着刘玉堤、王昭铭的心。这是美机在轰炸！

　　马上前进！不能放过这批狗强盗！他们加大油门，朝村庄上空飞去。只见2架、4架、6架、8架干完了杀人放火勾当的美国飞贼象小偷一样，悄悄地向海上溜去。

　　又一个好端端的村庄被这帮强盗毁坏了，刘玉堤的胸膛象要炸裂开一样。干完坏事儿还想跑，做梦！刘玉堤一声令下，带王昭铭追了过去。一直追出海面四、五公里，王昭铭都紧紧跟随，与长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200米以内。敌机虽东扭西晃，企图摆脱，最后的2架还是被刘玉堤、王昭铭双机咬住了。王昭铭看了看高度，只有5O0米，再看长机已咬住了敌人的一对双机。敌人的僚机嘛，是长机留给王昭铭的。王昭铭对准敌人这架僚机，距离正好是有效射程之内，他很自然地用手指把住炮钮。但在这一瞬间，他看到长机正对着敌机长机攻击。

　　这时，一个想法象电波一样从他的脑际闪过：长机正在向前方攻击敌人，我们都以大速度运动着，我如果开炮，很可能打着他……这不行！得让他先开炮！战友情、责任感使王昭铭那即将按下的手指一动未动。刘玉堤仍在不顾一切地追击着那对敌机，几乎贴到海面了。敌长机慌忙拉起，刚要转弯就被刘玉堤的一顿炮弹揍到海里去了。这时，敌人的僚机孤零零地暴露在眼前，刘玉堤回头看看自己的亲密战友——僚机王昭铭正紧紧地跟在后面掩护，他抓住了敌机的活动规律，眼明手快，一抬机头，在距敌仅130米时，快速攻击。

　　敌机当即冒起浓烟烈火，掉进大海。

　　返航时，王昭铭本来可以走内侧，但是为了及时发现后面可能突然出现的敌情，他却用很小的动作量走了外侧，到改平的时候和长机又拉开了1000米的距离。王昭铭警惕地环顾着周围的情况。突然，他发现右后方有6个苍蝇似的黑点，从万米以上高空，直冲而来。这是敌机偷袭！原来，另外6架敌机发现向他们攻击的我机只有2架，便迅速爬上高空，待我机返航的时候，从后面偷袭报复。这时担任掩护的王昭铭一面向长机紧急报告：“05号、05号，有6只小狼向我们攻击！”

　　一面迎着敌机做右侧方跃升动作，照准敌机猛地按下炮钮，一阵火焰喷了出去，毕竟隔得太远了，曳着光亮的炮弹却落在敌机后边。这一击，并没有使敌机放弃对长机的跟踪。于是王昭铭又急忙把机头向左边一带，敌机正好从他前方有效射击距离上通过，王昭铭象点名一样，向着一架架敌机连续猛烈开炮，已成惊弓之鸟的敌人，慌慌张张地向着海空深处逃跑了。

　　刘玉堤脱离了敌人的攻击，继续战斗，又打落了两架敌机。

　　一人掩护全大队

　　在外国空军中，击落五架飞机的飞行员便被称为“王牌”飞行员。这些出类拨革的“王牌”飞行员，一般都是长机。

　　因为他们飞在编队的前面，往往首先发现对方飞机，首先攻击，击落对方的机会多；同时有僚机掩护，能放心大胆地攻击对方飞机。但是，在志愿军空军中，有一位僚机组僚机，虽然在作战中攻击机会少，但他勇敢机智，灵活沉着，不但完成了掩护长机组、长机的任务，而且还抓住有利时机歼灭8架敌机，最后为掩护战友，与4倍与己的敌人搏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就是志愿军空军二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范万章。

　　刚刚起步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在抗美援朝中，限于当时的条件，一般采用的长僚机飞行战术是：一个中队，分长机组，僚机组。长机组，长机是01号机，僚机是02号机；僚机组，长机是03号机，僚机是04号机。若两个中队组成的大队编队，08号机则是编队最后的僚机，责任大，风险也大。范万章就是在这一位置上，显示了他那僚机应有的风采。

　　1952年1月6日的空战中，范万章发现两架敌机正偷袭带队长机的僚机严忠祥。他一面急呼：“02号，02号，后面有两只小狼！”一面向带队长机请求攻击。得到允许，他急速作180度转弯向敌机冲去。一串炮弹打出，把偷袭之敌轰跑，使战友严忠祥脱险，但他却因此而脱离了编队，成了单机。

　　他想：得赶快找部队，带队长机没有我这个僚机，没有人给他警戒、掩护，多危险！一望无际的天空，朵朵白云。说不定何时，从哪儿就窜出敌机朝他袭来。他想着自己的长机，想着自己的职责，毫不犹豫地按地面指挥员的命令向着作战空域飞去。

　　途中，突然自己左侧曳过一道火光：遇到了偷袭之敌。

　　4架敌机凭借数量上的优势，分成两对双机，左右分开侧坡度上升。这一招，十分狡猾，既可以预防范万章从高空向他们俯冲攻击，又可达到包抄合围范万章的目的。范万章灵机一动，拉起机头，朝太阳方向飞去。强烈的阳光照射使敌机一时失去目标，在4架敌机盘旋搜索时，范万章利用阳光作掩蔽，从万米高空俯冲下来。敌人万万没料到范万章来这一手，惊恐之下乱了阵脚。范万章乘机咬住了最后一架敌机。

　　敌机的投影几乎填满整个光环，范万章动作利索地按下电钮，一顿炮弹，敌机拖着黑色的浓烟坠地爆炸。再往前飞，又遇到了4架干完坏事返回的敌机。范万章先敌发现，乘敌不备，一个翻转下滑，从9000米高空俯冲下来，对准敌长机、狠狠地按下炮钮，敌机立刻冒了烟，可是摇晃了两下仍在飞，范万章又追了上去，三条火龙直舔敌机，这个美国空中强盗终于拖着浓浓的烟柱滚落下去。其它3架敌机恼羞成怒，仗着三对—的优势，急促上升、翻转、横滚，慌忙占据了高度优势，凶狠地向范万章压过来。机灵的范万章，暂时不理会敌机，继续向前飞，揣摸着敌机将要开炮的一刹那，突然蹬舵拉杆，飞机往左上方闪去。就在这时，3架敌机先后开炮都扑了个空，“唰”，都从范万章的机腹下冲了过去，范万章一压机头对准最后一架敌机又开了炮，这架敌机也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范万章连续击落两架敌机，使敌人尝到了苦头。幸存的两个空中强盗，加大速度向海上逃窜。

　　范万章在这次空战中勇敢机智，既掩护了战友，又先后击落敌机3架，击伤1架，1952年1月荣立特等功，并获得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枚军功章。

　　一天，刚结束一场激烈的空战，范万章和战友们带着胜利的喜悦，列着整齐的队形，穿云破雾，向基地方向飞去。

　　范万章照例作为08号机，飞在编队的最后面，警惕地环视着机群左右、上下、后面的情况，不放过空中的任何疑点。4架敌F-84机狡猾地从云缝中钻出来，偷偷地咬上了编队。

　　企图趁我机着陆不备时偷袭。前一段，敌机刚采用这一战术时，我机吃过几次亏。

　　越抵近机场，范万章越加倍警惕。在机群准备依次着陆时，突然，最后的僚机范万章发现了尾随之敌。在这危急关头，他已来不及报告了。他勇敢地单机插入敌阵，当即将为首的一架敌机击落。剩下的3架敌机凶恶地向他扑来，范万章死死顶住，4架飞机一会升到万米高空，一会儿又打到千米之下。

　　“01，我是08号，我不行了！”这是地面指挥员听到的范万章最后的报告。

　　安全着陆，翘首盼望的战友们默默地低下了头。

　　范万章和他的战鹰坠落了，但他保卫了全大队的安全。

　　他化作了彩云，为战友蓝天铺道，他化作了东风，送战友飞向前方。

　　

空中盾牌焦景文

　　王海的僚机焦景文，一大队的飞行员们都亲切称他是“英雄僚机”。焦景文的功绩不仅在于自己击落击伤敌机4架，更重要的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坚决地履行一个僚机飞行员的光荣职责，在激烈的空战中，他象一面坚韧的“盾牌”，顽强地给长机抵挡着敌人的炮火；他又象一只坚强的“铁臂”，敌人左来左打，右来右击，保证了长机安全，取得战斗胜利。

　　特别是他能根据空中瞬逝万变的情况，主动协助长机指挥，为全大队取得击落敌机4架，击伤1架的辉煌战果作出了重要贡献。

　　1952年12月3日，王海率领全大队12架战鹰和40多架敌机鏖战。他们发扬猛打猛冲猛追的战斗作风，击落击伤5架敌机，满载胜利的喜悦，奉命返航。

　　在返航途中，焦景文和长机发现2架敌机尾追大队的七号机张滋同志。情况十分危急！必须迅速援救战友，保证机群安全返航。焦景文和长机，做了个半斤斗翻转，风驰电掣般地向敌机追了过去。时刻关心长机安全的焦景文机警地掩护着长机前进。忽然，左后方又有4架F-86型敌机偷偷跟了上来，而且占据着高度优势，威胁到他们的安全。焦景文高声向长机报告：“一○二，后面来了4架，赶快开炮打击前面的敌机！”“明白！”王海立即按动炮钮把一架敌机打了个倒栽葱。打掉了前面的敌机，张滋同志安全脱险了。然而后面4架敌机很快靠近了，焦景文、王海陷于危险境地。

　　突然，一阵急促的炮火，从后上方射向焦景文的机身。

　　“蹦”的一声，飞机随后剧烈地抖动，震得焦景文眼花头晕。

　　一股强劲的冷风吹进座舱，象无数针尖向他脸上刺来。他定了定神，抬头一看，座舱盖被打掉了一半！机翼多处负伤，升降舵也不灵便了。焦景文使劲摇晃了几下操纵杆，还行！

　　飞机还可以勉强操纵。于是他仍然沉着勇敢地驾着重伤的飞机，紧紧跟队，掩护长机作战。

　　但是，负伤的飞机速度越来越慢，操纵杆也渐渐不灵了，敌机很快逼近长机了，严重地威胁着长机安全。焦景文想，自己的飞机负了重伤，难以保持双机作战。很明显，敌机就会集中火力攻击长机。这不行！过去许多陆军同志的英雄事迹，使他深深感动过：当指挥员跳出掩体，冒着敌人炮火，指挥部队冲击时，警卫员总是在他脚前脚后跟着。炮弹在附近爆炸，警卫员一下子扑到指挥员的身上，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指挥员。“陆军同志能做到这样，飞行员也应该有这种精神。”在日记本上，他曾写着这样的誓言：“你要忠于祖国、就要忠于自己的职责，你热爱祖国，就要热爱自己的长机。”现在，这一切，在他内心里凝结成一个信念：“把敌机引开，解除敌机对长机的威胁！”

　　“一○二，我不能掩护你了，你注意后面的警戒！”焦景文一面向长机报告，一面猛蹬右舵，向东北方向转去，与长机分成两岔。4架敌机见机身负伤的焦景文成了单机，便以为打下这架飞机是唾手可得的。于是，他们得意洋洋地一齐向焦景文扑了过去。

　　脱离了险境后的王海，举目四望，天空是那样清净，没有一点黑点，他放开喉咙连连疾呼：“一○三，一○三……”

　　耳机里没有回音，他竭力寻找着僚机的踪迹，在辽阔的天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焦景文把4架敌机引到了自己后面使长机脱离了危险，心里感到踏实多了。他想摆脱掉4架敌机。但是，敌机分成两对双机，左右夹攻，疯狂地包抄过来了。这情势，焦景文看得分明，他想必须勇敢灵活地对付敌人，决不能让敌人讨到什么便宜！于是，他沉着驾驶着重伤的飞机，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做着不规则的动作，躲闪着敌人的射击。

　　“单纯躲避，不行！只有消灭敌人，才能保存自己。”

　　这时正好两架敌机由于攻击速度过大，冲到了焦景文的前面，“狗强盗，饶不了你！”焦景文适时地按炮钮，“咚！咚！

　　咚！”炮弹飞向敌机。由于机身颤动，影响瞄准，敌机没被击落，被吓得抱头鼠窜了！另外两架敌机作了几次攻击后，炮弹耗尽也没有奈何焦景文，紧跟也没用，只好怏怏地转弯飞回老巢去了。

　　太阳落山了，晚霞染红长白山头。焦景文驾着负伤的飞机，终于安全着陆。战友们看到：焦景文的飞机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弹痕，座舱盖被撤掉一半，机翼、机身、升降舵、襟翼等共29处负了重伤。人们从心底里佩服他、敬慕他，争相和他紧紧握手，向他热烈欢呼致意！(千龙军事连载系列，下期预告：空战专家王海所有文章转载自《一代天骄-新中国空军实战录》(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黄裕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