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采访之前》剧照 卞振摄

　　时间：当代

　　地点：某营区招待所

　　人物：

　　彭小刚——新兵18岁

　　彭父——个体户，农民

　　彭母——个体户，农民

　　[幕启：画外音：大叔、大婶、彭小刚正在接受采访，他一会过来。

　　[彭母一瘸一拐拽着彭父上场

　　父：中、中、中小同志，你忙你的，谢谢了！我们在房间等一会儿。

　　母：（随后）对，你忙你的，谢谢了。（撞到父）

　　父：哎呀，别拽了，我的胳膊都快让你拽脱臼了。

　　母：不拽你，我脚疼。

　　父：活该，谁让你穿

　　母：我都五十岁的人了烧包啥唻！那还不是为了见咱儿子小刚吗。（上床脱下鞋揉脚）哎哟，这城里人穿这么高的鞋有啥好？这脚下跟踩个高跷一样。

　　父：你这叫自找苦吃。

　　母：你还说我，今天的气温这么高，你穿个西装热不热？

　　父：我一点不热，我可凉快了？（从口袋里取出手绢，拧出很多水）

　　母：还嘴硬，快脱吧。

　　父：一会儿再说，以我的经验，记者只要采访完咱英雄儿子，紧接着就要采访咱英雄的父母。

　　母：真来？要不是咱小刚下水救人当了英雄，咱一个卖大蒜的哪有机会上电视。

　　父：是啊！

　　母：他爹，你说，记者见了咱都会问啥？

　　父：肯定是问你是咋教育孩子的。

　　母：那你咋说？

　　父：说老实话，我没太咋管他。

　　母：你咋说这话嘞？

　　父：你知道，我这辈子种蒜，卖蒜、倒腾蒜，哪有时间管咱家这个独头蒜。

　　母：蒜，蒜，蒜，你除了蒜还知道啥？你应该说：咱儿彭小刚在部队的教育下，从一个卖大蒜的孩子，成长为一个中国人民的好儿子。

　　父：……哎呀，这真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焦裕禄，黄继光，任长霞，彭小刚。

　　母：他爹！把咱儿彭小刚和这仨人排在一块可得劲！那你说记者要问咱俩的身份你咋说？

　　父：那还能咋说？咱就说：我们是小刚的父母，小刚是我们的儿子。（母重复父的话，听到脚步声，紧张地：他爹，来人了）

　　父：（紧张地）记者来了！

　　母：让我把高跟鞋穿上！

　　父：来不及了！

　　合：小刚是我们的父母，我们是小刚的儿子。

　　（彭小刚上场见状大笑）

　　母：咦，娘呀，是小刚呀！俺还以为是记者来了。快来，让妈看看。还习惯不，咦……长胖了也长高了。

　　[父咳了一声，小刚不自然地：爸……

　　父：（上下打量）唉……（马上端起架子）这个……现在部队的形势咋样了？

　　刚：形势？好！

　　父：那军事斗争准备得咋样了？

　　刚：大伙在训练场上嗷嗷叫，就等着上级下命令了。

　　父：那八荣八耻学得咋样了？

　　刚：我们连学得可好了，大家正在进行知荣辱、讲文明、树新风活动。

　　父：（指着一堆蒜）那你们食堂要不要大蒜呢？

　　母：你就知道蒜!

　　父：小刚呀，你现在是中国人民的儿子了，当了英雄可不能骄傲。

　　刚：当英雄？

　　母：（从包里取出一大堆零食）可不是!你救人的事这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听说你还要立个三等功。

　　刚：（着急的）谁说我要立功？母：你看你谦虚啥呢，那救人还能不立功？

　　父：就是嘛，我种的蒜头大，县里还给俺戴红花庆功哩!别说你救人了。

　　刚：人不是我救的。

　　合：你说啥？

　　刚：人是我们班长救的。

　　母：（吃惊地）咦，俺的娘呀，咋又冒出个班长哩？

　　刚：本来就是嘛!

　　父：就是给咱家写信说你救人的那个张班长？

　　刚：嗯。

　　母：他信上不是说你救的人吗？

　　刚：不是我，我不会游泳。

　　父：咋不会哩，在家的时候我不是教过你狗刨吗？

　　刚：你教的那是啥，上一回连你差点都给淹死了。

　　父：那上一次我是没发挥好……

　　母：他爹，你别打岔了。这么说那是人家班长一个人跳下去的？

　　刚：嗯。

　　父：那你呢？

　　刚：我傻了。

　　合：你傻了？

　　刚：吓傻了。当时我……

　　父：（生气地拍桌子）你别说了，你这是弄啥呢，你救人的事全村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要是大家都知道你没救人，我和你妈的老脸往哪搁？

　　刚：（嘟囔着）那我又没让你们去说。

　　母：你还嘴硬，这叫见死不救知道不？

　　父：弄了半天你不是中国人民的儿子，你还是我这个卖大蒜的儿子。

　　母：都怪你，拿着个信到处穷显摆见人就说俺是英雄他爹，前村说完后村说，跟村长说完跟乡长说，这下傻了吧，你以为你在推销大蒜哩。

　　父：那大蒜不推销能卖出去？

　　母：谁跟你说大蒜哩。

　　父：你刚才还说唻，你还不承认。

　　刚：别吵了，我还没说完哪。

　　合：还说啥？

　　刚：当时我吓傻了，等我缓过神突然发现班长在水里不见了。

　　合：不见了？

　　刚：我急的边喊边哭：班长……班长……不一会班长又冒出来了……他举着孩子，在水里光扑腾就是不动地。

　　合：咋啦？

　　刚：他的腿被水草缠住了，只听他大喊一声：“彭小刚，快救孩子”，我这才缓过神，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母：咦，俺的乖乖儿，那你等于是救了两个人，应该给你记两功。

　　父：孩儿，爸爸冤枉你了，你还是中国人民的好儿子。

　　刚：什么呀，等我扎下去以后，人家班长已经扯断了水草，我只不过是帮班长一起把孩子抱上了岸。妈，说真的，如果不是班长先跳下去影响了我，我决没这个胆。

　　父：彭小刚啊彭小刚，你这是弄啥呢，又不是让你跳黄河、长江，不就是个小河沟吗？人家班长敢先跳，你咋就不敢跳呢？

　　母：就是，你咋就……（冲父）……你咋知道这是个小河沟啊？

　　父：这地方是平原，哪来的江啊。

　　刚：是个鱼塘。

　　父：你看看。

　　母：（急了）鱼塘？咦，小刚呀，不是妈说你，不就是鱼塘吗？你咋就不敢先跳？要是个大江、大河啥的，你让班长先跳也中啊！

　　父：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吗!

　　母：你教育的好，咱儿的功让你都教育没了。小刚要不你跟部队上好好说说，这三等功立不上，立个四等功也中啊!

　　父：你在那胡说啥呢，让人家部队的同志们听了笑话，这三等功立不上还想立四等功？

　　刚：爸，部队压根就没有四等功。再说我的条件也不够。

　　父：条件不够都怪你妈。

　　母：怪我啥（大声）？

　　刚：中了，这是部队招待所，你们两个吵来吵去到底为啥嘛？

　　父：为啥？还不都是因为你！

　　刚：咋为我呢？就凭班长一封信说我救人了，立功了，你们就跑来了，这不是给部队添乱吗？

　　父：你还敢顶嘴？刚：我还不能说话了。

　　父：我打你个龟孙！（追打小刚跑）

　　母：他爹。

　　父：我不是他爹。

　　刚：爸。

　　父：我没有你这个爸，你气死我了。哎呀……（扶着腰坐下）

　　[小刚想上前揉，父甩开。

　　母：哎呀他爹，你看你这个老腰你注意着点啊。

　　刚：爸、妈，何必呢？我以后立功还有机会。

　　母：还有啥机会，到了年底你都该复员了，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让你下河救人当英雄？总不能把你爹推下去吧？

　　父：把我推下去！那么多蒜咋办唻。

　　母：中、中、中，把我推下去。小刚，要不……我跟你爹去找班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叫班长把这个功让给你。

　　刚：妈，你听我说……

　　父：你快算了吧，这年月哪有这么傻的人，我卖那么多年大蒜，还没见过你要他十块，他给你二十的。

　　刚：（大声地）有，我们班长就是。

　　父：班长要那么贵的蒜弄啥？

　　刚：谁说班长要蒜了。我是说他给你们写信说是我救的人，就是想让我立这个功，爸，班长说我们部队历来有个好传统，见危险就上，见荣誉就让。班长就是故意把这个荣誉让给我的，你们说，我能要吗？

　　母：他爹，你看……

　　父：让我再考虑考虑。

　　刚：爸……爸，妈，诚实守信是咱中华民族的一个美德，您倒腾了这么多年的蒜不也讲个诚实守信吗？我现在是个军人，就应该做的更好。如果我要了班长这个功，那不成了不诚实不守信吗？爸，人活一辈子就应该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啊。我当兵前您不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吗？

　　父：孩儿啊，你做得对，这功咱不能要。

　　母：对，咱不要。

　　父：孩儿啊，你比你爹觉悟高。

　　母：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父：别臭美了，那还不是咱俩配合的结果。

　　母：（不好意思）你当着孩子的面说啥呢？

　　父：小刚啊，你在部队这两年长大了，成熟了。年轻人就像一头蒜，刚下来的时候都很嫩，等过一段时间才够劲。

　　母：你看你，啥事都用蒜比，你要是个卖葱的，咱儿子不就成了一根葱了。

　　父：你还别说，他真像。走，我要去接受记者采访。

　　母：那你见了记者说啥呀？

　　父：咱们就说，没有部队的教育就没有这么好的班长，没有这么好的班长，就没有咱儿的成长……

　　刚：爸，妈，我陪你们去。

　　父：走。母：等等，俺把高跟鞋穿上。

　　（母艰难地穿上高跟鞋。）

　　刚：妈，你穿这高的鞋，脚疼不疼？

　　母：不疼，你爹给我买的，可得劲啦，走。

　　[父又跑上来：对，给记者拿点蒜。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