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隐蔽的武器交易

　　罗宾·巴兰坦(欧米加研究基金会研究员)

　　2004年，日本政府宣布考虑加入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这一消息以及日本不断膨胀的军事力量，令亚洲乃至日本人深感忧虑。日本的军事力量几乎与美国并驾齐驱，过去几十年里日本建立了一支高科技的无核军队。日本政府在公开声明中一直坚持武器出口禁令。但很多人担心，日本政府宣布加入美国导弹防御系统标志着维持了40多年的《武器出口禁令》即将走到尽头。

　　1976年日本政府申明“日本政府不提倡向任何国家任何地点出口武器。”主管日本内政、外交的官员也曾多次重申日本禁止武器出口的立场，强调日本决不参加全球武器交易。2000年，日本外务大臣杉浦正健在联合国大会上说：“日本积极采取武器控制措施，推行裁军政策，禁止向任何国家出口武器。”

　　日本寻求加入导弹防御系统

　　然而到2004年12月，日本的举动让日本作为武器生产商和武器出口商的角色需要重新定位。不仅日本政府公开声明考虑加入美国导弹防御系统，日本内阁总务大臣也声明，将瞅准机会与美国及其他国家联合开发武器生产，“在打击海盗和恐怖主义方面加强合作”。关于这一点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也肯定地说，日本将向东南亚国家出售武器，打击海盗。

　　这些声明的直接原因，尤其是与导弹防御系统有关的声明，是日本为了应对日益紧张的日朝关系而出台的。日本希望通过增加东南亚国家的军事力量，来保护来往于马六甲海峡的日本船只。

　　这些最新进展并不是什么政策上的重大转变。实际上，日本从来不是什么“零武器出口”记录的保持者。日本政府一直并且继续向其他国家出售轻兵器和军民两用商品。

　　为“轻兵器”辩解

　　2001年，日本作为发起国之一，积极倡导颁布了联合国的《从各个方面防止、打击和消除小武器和轻武器非法贸易行动纲领》。日本还在全世界范围内为武器收缴项目慷慨解囊，其中仅为斯里兰卡、柬埔寨和塞拉利昂的项目就捐资1000万美元。不仅如此，日本还在全球发起轻兵器追踪体系，遏制全球的轻兵器贸易。

　　日本前大使在联合国裁军大会上声称，日本在防止、打击轻兵器贸易的行动中一直走在前列。大使说，“很多国家认为日本在多边裁军事务中扮演‘国际标兵’的角色，日本有着高尚情操以身作则，禁止出口任何轻兵器。”尽管此时日本的轻兵器贸易正蓬勃发展。根据国家年度刊物《轻兵器调查》2002年公布的数字，日本2002年共出口6500万美元轻兵器。如果从交易金额来看，日本已荣登2002年度世界8大轻兵器出口国之列。

　　对此，日本政府一直避免正面回答，并为自己辩解说，猎枪和运动用枪不属于轻兵器。日本政府自己颁布实施的《武器出口禁令》，只适用于符合军事规格的武器。然而这就要回答一个问题：究竟该如何界定军事规格用枪和运动用枪、猎枪之间的区别？日本经济产业省对此并没有作出解释，只是采取“就事论事”的态度，随机决定某种武器是否该被禁止出口。

　　日本政府玩文字游戏的手腕确实高明。他们巧妙地把猎枪和运动用枪排除在禁令之外，政策制定者似乎也抓不住什么把柄。但在本质上这是一种狡辩。虽然日本经济产业省声称军事用枪和猎枪、运动用枪之间有很大的区别，但实际上全世界所有的手枪，无论是军队用的还是警察用的都称自己是经过改良后的文明型手枪。

　　每年全世界有50万人死于轻兵器。轻兵器对人类生命威胁之大，就像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所说的：“如果从所引发的流血冲突来说，轻兵器完全可以被认为是中‘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每年50万的轻兵器死亡案例中，行凶者用的大多是猎枪和运动用枪，制造暴力冲突和侵犯人权者用的也不全是“符合武器规格”的手枪。根据国际特赦组织最新的报告，阿尔及利亚敢死队和所罗门的武装分子手中使用的正是猎枪和运动用枪。最简单的事实是，当一个人面对枪口时，这支枪是不是猎枪或者军事用枪，结果不会有什么不同。

　　美国是日本武器最大进口商

　　如果进一步审查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简称Comtrade)公布的数字，日本在落实军事出口禁令的决心令人怀疑。Comtrade每年都根据各国出口部门提供的数字，统计全球进出口状况。

　　根据2001年日本海关提供的数字，2001年日本共出口价值5570万美元的“炸弹、手榴弹、火药、地雷和其他”，其中美国是日本武器最大的进口商。根据Comtrade对其他国家的进口数据分析，其他日本武器进口商包括丹麦、德国、韩国、马来西亚和泰国。

　　不仅如此，根据日本自己提供给Comtrade的数字，1999年日本向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出口“军事武器”；2000年日本向以色列出口“军事武器”。日本自己在报告中声称，多年来一直向很多国家出口“军事武器零部件”。2003年，日本声称向菲律宾出口“军用来复枪、机关枪和其他”。

　　日本海关采用的出口登记制度和联合国的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日本在出口登记中分类的项目符合联合国的定义。根据联合国对出口“军用来复枪、机关枪和其他”的定义，日本出口的武器可能包括“自行火炮、火箭筒发射器、火焰喷射器、手榴弹发射器、鱼雷、鱼雷发射管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出口项目中列出的“其他”也有深意，意味着日本向其他国家出口“军用来复枪和用于火器的光学仪器”。

　　因为担心有心人士对武器出口报告进行分析，日本国内从来不公开武器出口报告，日本海关上交Comtrade的数字也非常模糊。人们很难估计这些出口设备的真面目。除非日本政府自己公布武器出口细节，否则人们很难判断日本是否违反了“零武器贸易”的政策。

　　军民两用商品很活跃

　　如果把目光投向日本的国防电子产品和军民两用设备的出口，就可以发现日本武器出口的另一个异常活跃的领域。

　　从一开始，日本武器出口禁令就存在漏洞，尤其是那些既可以用于军事又可以用于民用的设备，往往最容易逃脱执法机关的检查。

　　上世纪80年代，日本公司利用政府出口武器禁令的漏洞，向美国国防市场大举进军，出口的设备包括用于导弹导航的半导体芯片和用于侦察的摄像机镜头。从此以后，日本电子零部件开始在全球国防市场上泛滥，商品充斥各个角落。比如日本生产的硅感应器，是BAE系统Inertial　Measurement　Units的核心配件。索尼Exwave-HAD800线型电视摄像头大量用于沙丘和准军事的塔楼。

　　通过多种案例来看，只要用“军民两用”这个借口，一些可以用于军事的交通工具也可以逃脱禁令，实现出口。世界各国的军队几乎都乘坐日本的丰田、铃木和三菱出产的汽车。2005年3月，阿曼机动车工程公司宣布，他们将在最新型的私人轻型装甲车Nimer　1号上，使用日本丰田公司出产的4×４底盘的陆地巡洋舰。这款汽车不仅有开火口甚至可以安装机关枪机座。显而易见，这些车都是用于军事。但是因为丰田的陆地巡洋舰是按照民用出口，所以轻松逃过了武器出口禁令。2004年日本新明和工业株式会社推出了美国1A水陆两栖型飞机，可以用于海军巡逻，同时在战争中对抗潜艇。新明和工业安全保卫部门的副主任承认，虽然日本禁止出口国防安全系统有关的武器，但是这款新型机械可以面向市场出卖，具有“多种用途”。

　　没有透明度难辨真相

　　分析日本“武器出口禁令”的事实真相，会遇到一个重大难题：国防工业的出口许可证缺乏透明度。尽管日本每年都向联合国数据库上交武器出口数据，但这些数据都是自愿提交的，往往不能和其他国家递交的“进口日本武器”的数字吻合。更重要的是，和德国、芬兰、英国以及美国的做法不同，日本从来不为每年颁布的国防工业“出口许可证”做记录。这就是说，日本公众和媒体根本看不到国防工业的出口信息，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东西被出口，是否符合日本“出口禁令”的精神。

　　但有一件事很清楚，多年来日本公开出口轻兵器和军民两用武器，在武器出口贸易中非常活跃。这与日本官方公开的声明正好相反。

　　现在日本政府准备在武器出口方面作出重大改变。这正好为日本军事出口工业提供了一个增加透明度的契机。日本政府应该诚实地公布军事出口信息，和以前所有的谎言和虚伪做个了断。

　　(作者此文是应《焦点日本》电子月刊之约所写)

　　本文引用资料一览表

　　1.《日本武器进口控制政策》，2005年11月22日。

　　2.《关于各种小型武器和轻型武器的非法贸易的联合国大会讲话》，2000年7月9日，日本外务副大臣杉浦清琴。

　　3.《内阁总务大臣声明》，2004年12月10日。

　　4.《日本出现重要军事转换》，2004年12月11日。

　　5.2005年3月7日发布的《日本加强武器缩减政策》和2003年7月17日发布的《日本政府关于预防、打击和消灭各种小型武器和轻型武器行动项目执行的国家报告》。

　　6.日本大使、武器控制和科学事务省总管天野之弥先生在2003年7月17日发表的讲说。

　　7.前日本裁军会议大使猪口邦子在《朝日新闻》2004年9月20日的发言。

　　8.《战争中的武器：小型武器2005年调查》的102页至105页，《牛津大学出版社》，2005年。

　　9.《预防、打击和消灭各种小型武器和轻型武器行动项目执行的国家报告》，2005年11月22日。

　　10.《简氏国际防务评论》2002年5月1日刊出的文章《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赛加-12S散弹猎枪应要求减裁》。

　　11.《反恐战争激化小型武器贸易》，《卫报》，2003年10月10日。

　　12.《失败目录：G8武器出口与人权障碍》。

　　13.《挪威小型武器转让倡议》网站。

　　14.Saab　Bofors主持编写2002年7月1日出版的《简氏国防工业》。

　　15.2004年9月1日出版的《国际防务评论》。

　　16.2004年8月25日出版的《简氏防务周刊》中提及的副经理Godo　Tadoro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