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封迟发一年多的战士家书(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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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jczs.sina.com.cn 2005年08月18日 08:34 中国国防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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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说了一年多的“真实谎言” 2004年1月7日，年仅41岁的父亲突然去世，陆飞武的母亲黄亚香当场就哭昏过去。在那些最难熬、最痛苦的日子里，黄亚香很想告诉儿子。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飞武的爷爷告诉她，前几天飞武来信说新兵训练很紧张，现在告诉他这事，万一他受不了打击，说不准还会当“逃兵”。她越想越怕，心一横，给陆飞武写了一封信：“家里一切都好，儿请放心吧……”这是母亲向儿子说的第一个谎言。 春节到了，别人家忙着贴春联、放鞭炮，热热闹闹的。唯独陆家母女俩对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很晚很晚。就在这个时候，陆飞武突然把拜年电话打到邻居家。由于太激动，母女俩一前一后，几乎是破门而出。当母女俩颤巍巍地拿起话筒，却又都捂着嘴不说话，怕哭声引起陆飞武注意，最后向邻居摆摆手，哭着跑出去了。 去年夏季，闽南地区阴雨连绵，家里那“58岁高龄”的老房子多处漏雨，一直没人修。 有天晚上，房子漏得厉害，床、被子、衣服，包括米、面都被雨水打湿了，母亲和妹妹蜷缩在床角一夜没睡。母亲想，要是飞武在家多好啊，这些爬高上房的活儿早就收拾好了。那几天，飞武打了几次电话，她多想把一切情况告诉孩子，但最后还是一次次撒了谎。 陆家有一亩水田，自从飞武的父亲和爷爷去世后，水田里的活儿全是母亲一人承担。由于她患病，特别怕水凉。可家中没有男劳动力，她不得不抱病下地干活。 去年插稻秧时，她实在支撑不住，病倒了。就是这天，陆飞武打来电话，一再嘱咐她别沾凉水，地里的活儿让爸爸干……听到儿子说爸爸，她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哽咽着对儿子说：“那点活儿，你爸爸早就干完了，不用担心，在部队一定要好好干……” 好在电话线路不好，“吱吱啦啦”的有杂音，儿子才没听出什么破绽。 长期拖着病体，超负荷地劳作，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体重不足40公斤。陆飞武随部队到吉林执行光缆施工任务，因表现突出，被团里评为“施工先进个人”。这天，他特意打电话给家里报喜：“妈，我被评上先进了！你高兴不？”可说着说着，陆飞武就问起了爸爸：“妈，我咋一年多没听到爸爸的声音呢？”儿子的话刺痛了母亲的心，她那一直绷紧的神经险些崩溃。她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再一次骗儿子：“你爸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每天早早就上街蹬三轮去了……”扣上电话，母亲失声痛哭。 一封写了一年多才发出的信 500个日夜，陆飞武在他梦想中的战场上摸爬滚打，身体越来越结实，越来越像个兵的样子了。 但他不知道，在这500个日与夜的交替中，他多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为了让他安心服役，一次又一次隐瞒家庭不幸，内心承受着巨大压力。 陆飞武已经一年多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了。这一天，他好像突然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头。为什么每次打电话，母亲都说父亲在蹬三轮车？他在母亲和妹妹一次次言语的躲闪和慌张中，警觉起来。他开始把电话频繁地打给同学、朋友、邻居，几近哀求般地询问：谁看见我的父亲了？谁看见我那蹬三轮车的父亲了？可没人敢说看见了，也没人敢说没看见。那天，他跟妹妹说，他想父亲想得快要疯了…… 商量再三，母亲和妹妹陆冰冰决定不再隐瞒了，因为陆飞武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脆弱的新兵了！ 伤口一经撕裂，疼痛便像潮水般袭来。陆冰冰和母亲忍不住抱头痛哭——500个日夜，她们是怎样熬过来的啊。父亲出殡那天，按照当地的风俗，家中的长子是要给死去的亲人摔丧盆的。但陆飞武远在北疆守边防，家人不能告诉他。有人不理解：“当兵的也不能不给老子送终啊……”陆冰冰耳朵里听着闲言碎语，心里冷得像冬天一样。可是，就是这个17岁的少女，在那一刻，却显示出从未有过的果断和冷静。她大步走到父亲灵前，扑通跪倒在地，把丧盆高高举过头顶，大喊一声：“阿爸，一路走好啊，我替哥哥送您老启程啦……”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顿时在围观的人群中引来一片啼哭。 春节到了，家家门上都贴了对子，热闹无比。可她们的家呢？这还是个家吗？黄亚香躺在床前昏睡；床头的杯子里有半杯服药后剩下的冷水；灶间没有烟火，家里没有年夜的气息。此时，她多么希望陆飞武就真实地坐在她床前说，阿妈，这个家还有我呢。“不能告诉他！不能！！不能！！！”她在心里连说三个不能，便把心一横：“瞒吧！”她想，能瞒多久是多久，兵当长了，他的觉悟就高了。于是，一封封报平安的家信，每周都按时到达陆飞武手上。 暂时瞒住了儿子，以后的日子，还得往前赶。丈夫活着时，虽然挣来的钱不多，至少还过得去。现在丈夫走了，公公也走了，儿子当兵在外，女儿要读书，家里一时没了经济来源，要想这个家不倒，黄亚香就得用力气撑起来…… 黄亚香患有严重的结肠炎，因为怕花钱，她一直忍着不治，经常是疼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可直不起腰也要直。她开始四处给人家打短工挣钱。能挣钱的活儿很多，可大都需要有技术，她没技术，就得卖力气。那天她帮人家打绳，从早打到晚，十几个小时，腿都累肿了，挣了20块钱。赶巧，陆冰冰学校要交钱买课外书。她知道这20块钱一旦递到女儿手里，明天就没有买菜的钱了。 望着被母亲攥得已经潮湿的20元纸币，陆冰冰的心都快疼死了。她多次想到辍学来减轻母亲的负担。可生性要强的母亲却瞪着眼说：“如果你敢不上学，我就敢一头撞死！” 2005年7月13日，笔者在陆家的院子里见到了这对母女。母亲黄亚香在和邻居一起打绳，陆冰冰小声说，有好长一段时间，家里电话铃一响，母亲和她都会像被什么惊住了一样，突然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扑向电话，可当奔跑到近前，又不约而同地缩手，对望，她们的眼神在彼此询问，如果哥哥问到爸爸，说什么？父亲和爷爷走后很长时间了，母亲还不能适应失去亲人的痛苦，她被折磨得精神有点儿恍惚，老是发呆。看着母亲和家里的一切，陆冰冰在心里不停地呼喊：“哥哥，快回来吧，我要撑不住了！我也要疯了！” 为避免陆飞武知道真相后有过激举动，陆冰冰还是没敢把信直接寄给陆飞武。2005年5月20日，陆冰冰把写给哥哥的挂号信寄往他所在连队，并请连队干部做工作，把家中的变故慢慢透露给他。尽管寄信前，她和母亲已反复商量过了，但在邮局的窗口前，她还是思量犹豫。一个小时后，她才把这封饱含着她和母亲全部顾念的家书，递到了窗口…… 一次紧急“碰头会” 5月26日11时55分，连长徐岳发收到了陆飞武妹妹请连队转给她哥哥的来信： “亲爱的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一定要坚强，再坚强……父亲、爷爷去世已经一年多了，为了不让你分心，才没把噩耗告诉你。哥哥，希望你能理解我和妈妈，好吗……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当一名好军人，为家人争光……” 看完信，徐连长落泪了。他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立即向团长吉日木图作了汇报。 接过信，团长越看心里越沉重，连午饭也没顾上吃，手里捏着信，就与远在上海进修的政委田兵取得联系，说明了情况。随后，他让值班室通知团党委常委开个紧急碰头会。会还没开，远在上海的田政委打来电话，建议派一名经验丰富、与陆飞武比较熟悉的政治干部立即到陆家处理此事。 12点40分，会议室里气氛极为凝重，捧着战士妹妹来信的团长动情地说：“我先给大家念封信：‘……哥哥，你入伍后，爸爸因想你经常精神恍惚，我和妈妈怎么劝也不顶用，不久就因积劳成疾于去年1月7日病逝了，爸爸去世我们非常难过，怕影响你的工作，就忍着悲痛没有告诉你。可3月19日，爷爷也因伤心过度导致癌症加重，离开了人世……为了不分散你精力，让你好好当兵，也没告诉你……’” 信读完了，会场一片肃静，团领导们个个眼圈儿发红。团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一年哪，战士的亲人承受了多大心理压力呀，所有这些，不就是为了支持咱们的战士安心服役吗？我们一定要帮助陆家做好善后工作，不能让战士背着包袱上阵！” 不到10分钟，碰头会达成共识：特批陆飞武探家，看望母亲和妹妹；派现任指导员张开元陪同前往；从团里微薄的家底里拿出5000元资助陆飞武的家庭。 然而，当派人去财务股取钱时，才发现出纳员不在，赶回来最快也得一个小时。怎么办？还是副政委郭仲军反应快：“看咱兜里有多少钱，大伙儿凑一凑吧！”不到5分钟，钱就凑齐了。13点50分，张指导员和陆飞武踏上了南下的列车。此时，距部队收到陆飞武妹妹的来信，仅仅两个小时。 陆飞武和张指导员前脚刚走，田政委又从上海打来电话：“我刚才联系上了几位转业到福建莆田的战友，我已让他们‘打前站’，先与县民政局的同志取得联系……” 一封家书牵动万人心 陆冰冰写给哥哥的信，以及陆家母女含悲忍痛拥军的事迹，经新闻媒体报道后，在陆飞武家乡及其部队所在地引起了强烈反响。 那天中午，烈日当头。当莆田市领导走进陆家时，看到了令人心酸的一幕：烈日烘烤下，正在打缆绳的黄亚香，突然昏倒了!她嘴唇干裂，道道血口子上渗着血丝，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后背是白花花的盐花子，脸被烤得黑红黑红的，一碰都烫人……在当地的三伏天，从上午11点半到下午3点半为避暑时间，可没有什么手艺又揽不到活计的黄亚香，只能拖着多病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干粗重的“计件活”养家糊口。 “这娘俩的日子太苦了！”凡是来陆家的人，无不这样感慨。生活在海边，到处都卖海鲜，可她们娘俩吃的竟是咸菜！ 走进陆家，涵江区民政局领导见陆家家徒四壁，一张瘸腿饭桌看上去用了几十年，心里酸酸的。当他看到北墙上，规规整整地贴着陆飞武的“优秀士兵”喜报时，心里一热，当场拍板：“有这张‘优秀士兵’喜报，陆家欠下的1.8万元外债，我们还了！” 随后，涵江区派人给陆家送来了米、面、油等生活用品；莆田市涵江区人武部领导把陆家一年所需的种子、化肥等生产资料全包了，一次购来并送到家中；白塘镇政府和武装部拿出专项资金，派工程队为陆家修缮房子；涵江区指定林勇华副区长为与陆家挂钩扶贫负责人，白塘镇镇委指定武装部部长许瑞忠为帮助陆家解决田间生产劳动力的具体实施者…… “这么小的年龄，心里装了那么多东西，把痛苦和悲伤都留给自己，这是多么宽广的心胸啊！”谈起陆冰冰，莆田市第十四中学校长范志锻大为感慨。他告诉我们，经学校研究决定，免除了陆冰冰在该校的所有学杂费。得知陆冰冰因家务事拖累，英语成绩“滑坡”时，学校又专门确定一名省级优秀英语教师为陆冰冰补课，进行“一帮一”辅导……学校还组织全校2680名学生，以“一封家书”为题写读后感——那也许是他们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作文。作文课上，不少同学都哭了。 从陆飞武的家乡回来，笔者又了解到了陆飞武的情况。团政治处主任评价说，陆飞武是个好兵，平时训练刻苦，工作努力，学习勤奋，在各级组织的专业比武中多次取得第一名，是团里的训练尖子。现在他当了副班长，“七一”前夕，还被党组织批准为预备党员。 陆飞武是幸运的，他有一位胸怀博大的母亲，有一位顾全大局的妹妹，有部队这样温暖而强大的集体，有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坚强的后盾。记得笔者在进入陆飞武家乡白塘镇时，看到这样一个条幅：视军队如长城，视军人如亲人。身为军人，面对这样一种氛围，我们感到了身心的温暖。（本文摄影：刘俊清、刘治国）（来源：中国国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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