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

　　美国的战略目标

　　在当前的美伊对峙中，最显著的特点是美国处于压倒性的优势。虽然不能忽视布利克斯、巴拉迪的努力和德法俄等国的影响，但从根本上说，战争的决定权最终还是掌握在布什 政府的手里。因此，任何对萨达姆政权前景的分析和预测，都必须基于对美国既定目标的深入分析。从布什政府公开的目标来看，美国之所以要在海湾集结重兵，坚持以战争解决问题，一是为了解除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二是要推翻萨达姆政权。就前一点而言，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是美国传统的安全战略目标之一，冷战结束后更是被美国历届政府列入国家安全战略的重点。同时，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还有一项得到大多数国家支持的公约予以保障，可以说是一种全人类的共识。因此，以此作为打击伊拉克的理由对美国而言是适宜的：既可以消除美国的安全隐患，又可以取得某种道义上的合法性。然而，就第二项目标而言，公然以推翻一个主权国家的政府作为发动战争的理由，在当今国际社会恐怕还不多见。美国之所以要坚持推翻萨达姆政权，一是因为布什政府认为该政权支持恐怖主义，与本·拉登的“基地”组织有密切的联系；二是美国认定伊拉克在发展和储存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美国的安全造成了威胁。然而，美国的这一做法是对主权原则的严重侵犯和公然否定，而这一原则自近代以来一直是国际社会的基础之一。毫不奇怪，美国此举遭到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反对。在一定程度上，这使美国为战争寻求国际支持的努力遭遇了挫折，并给萨达姆政权以争取国际舆论和借助各种反战力量的机会。在美国政府公开声明的目标之外，美国拟议中的对伊战争至少还有两项不便明说的战略目标，那就是1)在政治上主导伊拉克和海湾地区，按照美国的方式“塑造”地区安全；2)在经济上控制伊拉克和海湾地区的能源，使“世界油库”控制在美国手中，从而保证美国的能源供应。美国的这两项战略目标对法国、德国以及俄罗斯等国在海湾地区的利益构成了明显的威胁，因而必然遭到三国的联合反对。在下文的分析中我们将会看到，美国与欧、俄之间在战略目标、国家利益上的冲突，为萨达姆政权以和平的方式避免战争、求得生存提供了某种可能性。

　　萨达姆的三种对策

　　谈到萨达姆在这场危机中可能采取的对策，首先也要涉及到萨达姆目前所追求的基本目标。随着战争步伐的逐步临近，萨达姆在这场危机中的目标除了“求生存”之外，恐怕很难再有更多的非份之想了。这里的“生存”一词包括两层含义，其一是人身意义上的生存，即如何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行动自由(不被美国送到海牙国际法庭)；其二是政治意义上的生存，即如何保住政权不被推翻。就目前的情况看，萨达姆所能采取的政策大致有这样三种。

　　对策一：以合作求生存

　　虽然许多迹象显示，美国以战争解决问题的决心已下。但在战争爆发之前，和平解决危机的可能性并不能完全排除。随着海湾局势的日趋紧张，国际社会反战的努力也进一步加强。5日，法德俄三国外长发表联合声明，表示他们将不会允许通过一个授权使用武力的决议；同日，伊斯兰国家首脑会议还发表共同宣言，强调应该和平解决伊拉克问题。另一方面，由于美国在土耳其部署军队、开辟北方战场的计划受挫，不得不暂缓实施其军事行动。这一切给了萨达姆以喘息之机。萨达姆明白，自己的机会已所剩不多，于是一改此前对核查拖延、阻挠的立场，积极配合核查，抓住机会与监核会及国际原子能机构展开更有效的合作。首先是允许U—2侦察机在伊领空执行侦察任务，然后又主动销毁萨姆导弹。截至到6号，伊拉克已经销毁了34枚萨姆导弹。此外，伊拉克还同意进一步鼓励科学家在没有伊官员在场的情况下在境外接受问询，目前已有7位伊科学家与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进行了会谈。萨达姆的这些努力对其赢得国际舆论、加强国际反战声势起到了明显的作用，以至于联合国监核会主席布利克斯表示，伊拉克同意并开始销毁射程超过安理会规定范围的导弹是“非常重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解除武装”。对萨达姆目前的做法进行分析可以发现，萨达姆当前的策略实际上是通过主动迎合美国的第一项目标(解除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换取美国在第二项目标(推翻萨达姆政权)上的让步，同时通过争取法俄等反战力量与国际舆论来迫使美国在第二项目标上做出某种让步。在当前严峻的战争威胁之下，若能通过与国际社会和作而避免战争，保住伊拉克现政权和自己的政治生命，对萨达姆而言无疑是上上策。预计萨达姆在今后的几天中，还会在这一方向上做出努力，包括提供更积极的合作，销毁更多的武器，甚至在反恐反面做出某种讨好美国的尝试。然而，布什政府已把改变萨达姆政权作为既定的目标，不会轻易放弃。在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布什总统再次重申，无论其他国家是否支持对伊动武，美国都会采取行动解除萨达姆的武装。综合来看，萨达姆第一种对策成功的几率较小，估计不会超过10%。

　　对策二：以妥协求生存

　　如果萨达姆的第一种对策(也是现行对策)失败，萨达姆将不得不在另外两种对策之中选择求生之路，即以妥协求生存和以斗争求生存。前者意味着萨达姆将对美国的两项公开目标进行妥协，解除武装并放弃政权，以换取自己的某种人身自由和安全保障；而后者则意味着以战争对战争，寄希望于对美国造成某种难以承受的伤亡，以摧跨美国的战争意志或激起美国国内的反战浪潮，使伊拉克成为美国的第二个越南。就以妥协求生存而言，这是当前能为国际社会所普遍接受的一种方案。几天前(3月2日)，阿联酋提出希望萨达姆引退流亡以避免战争的建议，并获得巴林、科威特等阿拉伯国家的支持。布什和美国政府其他要员的各种公开讲话显示，如果萨达姆做出流亡的决定来避免战争，美国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伊拉克在他离开后能够解除武装。如果萨达姆选择这种对策，或许他可以从美国那里得到某种形式的承诺，以保证自己失去政权后的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然而，萨达姆本人对自己的尊严是非常看重，而且他对美国存在着严重的不信任。因此，萨达姆以妥协换取和平的前景并不乐观。据笔者个人估计，萨达姆采取这一对策的几率大致在20%左右。

　　对策三：以斗争求生存

　　如果前两条道路都走不通，那么萨达姆就只好面对战争了。资料显示，当前的伊拉克仍拥有相当的战争资源：现役部队约43万人，包括陆军37万人(含共和国卫队6至7万)，共和国特别卫队约2.6万人，空军3万人，作战飞机200架，武装直升机100架，防空军2万人，海军约2500人，其中共和国卫队和特别共和国卫队等精锐部队具有较强的作战能力。同时，伊拉克还拥有体系完整的情报机构、较完整的准军事和预备役部队、以及相对坚固的防御工事。凭借这些战争资源，萨达姆很可能寄希望于同美国打地面战、持久战和城市巷战，并鼓励伊拉克人民对“真主的敌人”开展全民战争，以期使美军遭受较大伤亡，打击美国的战争意志，并最终迫使美国谈判，以最小的代价求得政权的生存。就目前看来，萨达姆采取(更恰当地说是被迫接受)这种对策的可能性最大，当在7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