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潘光

　　以色列人还是选择了前进党和奥尔默特，尽管有些犹豫。

　　一百年来，那块“圣地”上浸透着鲜血和泪水，人们已经对战争和冲突司空见惯而又厌倦至极，因此对任何可能实现和平的人都会给以支持。奥尔默特继续沿着沙龙倡导的和平与安全兼顾的路线前进，自然能得到多数以色列人的支持。

　　不过，这次前进党只得到了28席，而不是如果沙龙健在可能得到的40多席。毕竟，比起沙龙，人们对这位新人还没有把握：他究竟能否沿着这条通向和平的艰险之路走下去？

　　在中东，特别是阿以之间，争取和平要比打赢战争困难得多，也危险得多。每当和平的幼苗破土而出，冲突双方阵营内部就会有股势力竭力将其扼杀，请看历史———1940年代末，约旦国王阿卜杜拉开始与以色列谈判，并签订了两个秘密条约《约以互不侵犯条约》和《约以和平条约》。消息一经披露，他便被指为“叛徒”，旋即遭到暗杀，成为和平祭台上第一位牺牲者。

　　到了1977年，埃及总统萨达特再次走上和平之路，毅然访问了耶路撒冷。翌年，他与美、以领导人签订了实现中东和平的《戴维营协定》，而后又有《埃以和约》。然而，这很快让他在阿拉伯世界陷于孤立，究竟丧生极端分子的枪下。萨达特之后，和平进程停滞了十多年。

　　1993年是突破性的一年。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巴解主席阿拉法特签署了著名的《奥斯陆协议》，而全世界都看到了他们紧握的手。但两年后一颗极端主义的子弹便夺走了拉宾的生命，而阿拉法特也夙遭闵凶，直到在围困中离奇病故。

　　中东和平之难，一至于此。谁都不会否认，中东的近百年是一部战争和冲突的历史，但就像拉宾说的那样，“一百年的战争和恐怖使我们伤痕累累，但不曾毁掉我们的梦想———我们百年来对和平的梦想”，所以它也是一部志士仁人献身和平的历史。而中东的希望正在于此。

　　奥尔默特能否沿着这些志士走过的路继续前进呢？这里有几个必要的条件。第一，要有实现和平的愿望和理想。笔者相信他是有的。“几千年来，犹太人的理想就是和平，”他亲口对我说。那是1993年，当时街上走过扛枪的女兵，他于是补充道：“这些花季少女扛枪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和平。”

　　第二，要有能够采取强有力行动的实力基础。奥尔默特当过议员、部长、副总理、耶路撒冷市长，有足够的从政经验和权力基础，唯一欠缺的是从军经验，但沙龙强有力的军方背景和军方支撑弥补了这一不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要善于应变、抓住机遇。前进党在希伯来语中称“卡迪马”党，“卡迪马”不仅是“前进”，还有“与时俱进”的意思(早在1920年代的中国，来自东欧和俄罗斯的犹太人就曾建立过一个“卡迪马”党，主张与时俱进，改革传统的锡安主义)。在这点上，奥尔默特从他的恩师沙龙那里学习了思想和策略，友人们说他具有“德国人所说的机智灵活”。赢得选举后，奥尔默特立即表示愿与巴方谈判，的确显示出了灵活的姿态。

　　最后，也是最难的，就是要有勇气和毅力了。奥尔默特的好友拉皮德这样评价他，“他对一切都有所准备。”他的坚定，笔者也曾见识。他说，以巴人民遭受的苦难已经太多，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停止冲突，逐步恢复互信，再启和平进程。当时，以巴冲突正酣，而奥尔默特在阴霾下的耶路撒冷担任市长。

　　人类历史上有过无数次战争和冲突，但没有永远打下去的战争。20年前，法塔赫也曾是以色列眼中的“恐怖组织”，但后来双方都调整政策，实现了和解。今天，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依然敌对，但风云变幻中调整已势在必行，这就是与时俱进的伟大之处。

　　这里请允许我再次引用拉宾的话，只为它掷地有声。1993年在《奥斯陆协议》的签字仪式上，他说：“我们今天用响亮而又清楚的声音对你们说：血和泪已经流够了。够了。我们无意报复，我们对你们不怀怨恨。我们与你们一样是正常的人，是想建造房屋、种植树木、谈情说爱并与你们一起生活的人。今天，我们正给和平一次机会，并且再次对你们说：够了。”

　　笔者对奥尔默特总有一种特别的期望，因为他是第一位担任以色列领导人的来自中国的犹太后裔。这里衷心希望他能抓住历史的机遇，带领以色列人民早日实现和平。

　　(作者系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上海社科院欧亚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