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追忆阿里军分区什布奇边防连军医傅先锋

　　本报记者 马三成

　　墓志铭傅先锋，西藏阿里军分区什布奇边防连医师，2005年8月1日配属山岗边防连季节性哨卡巡逻执勤时，因山路陡峭、惊马失蹄坠河牺牲，年仅31岁。2006年初，被上级批准为革命烈士。

　　——抄录自狮泉河烈士陵园

　　傅先锋的坟茔，已经长出了嫩嫩的青草。这青草是人们的泪水养大的。烈士陵园的管理人员说，祭奠傅先锋的人终日不断，有他的亲人，有他的战友，还有素不相识的群众……

　　傅先锋的遗物，静静地堆放在阿里军分区卫生所的一个角落里。战友们说，这些遗物，从来都没有人移动，看到它们，就像看到了傅军医本人……

　　抚摸你简单的遗物，却能体会到你的“富有”，你把你的爱洒遍了雪山之巅

　　打开箱子，我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样抚摸你的遗物。那粘了又粘、已经张开嘴的老式皮鞋，那缠了又缠、用胶布固定着手把的陈旧口杯；那缝了又缝、已经用了十几年的帆布旅行包……这两箱子几乎都是“废品”的遗物，竟是一个拿高原工资的城市军官的全部家当。

　　然而，抚摸着你这些简单的遗物，我却能够深深体会到你的“富有”。几年间，你背着这些“家当”，走遍了天文点、神仙湾、空卡、库卡、塔吐鲁沟等喀喇昆仑山上的所有边防连，你把你的爱心与力量，献给所有急需帮助的战友。2004年8月，天文点边防连战士张树涛，患了骨癌住进乌鲁木齐总

　　去年结婚的时候，你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了妻子，上面却只有10块钱。当她了解到你的积蓄全部用于资助他人和孝敬母亲时，妻子并没有责怪你。然而命运却是这般的残酷无情，和新婚妻子一别，你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今年春节的时候，你的儿子曹晨涛降生了。你美丽善良的大学生妻子曹长淼，承载起你全部的责任、嘱托和希望。她还告诉我这样的一个秘密，数年来你还在一直默默资助着驻地的一名失学女孩，从中学到大学。新的学期开始了，你的妻子又一次以你的名义，为她寄去了这个学期的学费……

　　你拽着马尾巴爬过达坂，马蹄声声不绝于耳，记录着你履行使命时的忠诚

　　来到山岗边防连，睡在你曾经睡过的床铺上，思念如潮，不得安枕。官兵们的回忆，一幕幕浮现眼前。

　　连队有个季节性哨卡，因为险远和洪水阻隔，每年都是分区组织巡逻。你刚刚来到阿里分区，就要求参加这次活动。当时领导曾犹豫过，但你坚持说，医生的岗位在前沿，一个连作战地形和作战任务都不熟悉的连队医生，将来怎么打仗。

　　从连队到哨卡，90公里山路是乘车，连长张洪星让你坐在驾驶室，可你坚持要把医疗设备和药品放在那里，而自己却坐在卡车的最后面，当起了安全员。虽然弄了一身土，你和16个战士却熟悉了起来，人人都能叫得上名字。在你看来，思想工作也是医学的一种延伸。

　　从宿营地到巡逻点位，要翻越海拔6000多米的喜拉达坂，你在马上终究技不如人，背着一箱子药品、器械，骑马死活上不去。你急中生智拽着马尾巴就往上面爬，过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战友们劝你停下来歇一歇，你说：我是来保障别人的，怎么反能给别人拖后腿……就这样，你手脚并用，甚至膝盖都磕出了血，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步。

　　时值七八月间，山上昼夜温差较大，战士们感冒的比较多。休息时间，你跑到山间、河旁采集金银花、连翘、车前子等草药，为战士们煎服。到了夜里，你每天都起来为战士盖被子。一班战士郭虎晚上站哨，穿的薄了些，你摸了摸，把自己的毛衣脱给了他……你最后一次参加巡逻前，三班战士宋亚龙和分区报务员袁晓刚，在宿营地留守，来回10多天，你放心不下，特地给他俩留了10多种药，并把每种药治啥病，怎么服用，都清清楚楚地写在纸条上。

　　2005年8月1日，你不幸牺牲的消息传来，小宋和小袁哭着沿巴拉河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你，希望你能够再次打马归来……

　　在你骨灰飘落的地方，你用自己的生命为军民之间，搭起一座七彩的桥梁

　　巡逻的队伍回来了，却不见你的身影。曼扎乡的藏族群众都哭了。他们沿着巴拉河骑马走了3天，才找到你的遗体。他们把你驮回来，用柴禾火化了，把你一半骨灰洒在了巡逻路上，一半送到了狮泉河烈士陵园。藏族老阿妈措木，泪流满面地回忆，她家的马被狼咬伤了，化脓感染，奄奄一息。是你，连夜给马做手术，脓血溅了你一脸。你不嫌脏不嫌累，天天为马匹换药打针，一个星期后，马奇迹般好起来了。牛羊骡马是藏族同胞的命根子，而你就这样被他们视为救命恩人。“我们生活在少数民族聚居的边疆，各族群众就是我们的爹娘。”维族翻译买买提·依明对你这句话记忆犹新。他说，在某边防团塔吐鲁沟边防连守防时，就给你当翻译10多次，到驻地柯族和塔族牧民家里看病，每次都需要来回步行14公里山路，走上3个多小时。就在你巡逻去的前一天晚上，藏族老大爷旺堆病了，肚子痛得坐卧不宁。你诊断是胃溃疡，考虑到条件有限，你给老人吃药输液，又观察病情，直到天亮。见老人病情稳定了，你留下足够的药品，才依依不舍地踏上了远去的巡逻路，却再也没有回来……

　　在你骨灰飘落的地方，你用自己的生命为军民之间，搭起一座七彩的桥梁。楚鲁松杰村有牧马四十来匹，听说部队巡逻要骑马，他们一下子贡献了三十匹。官兵们要付钱给他们，老乡坚决不要，他们说：傅医生给他们看病分文不取，我们的马匹莫说你们骑一骑，就是送给你们也愿意！

　　聆听这一句句发自肺腑的平实话语，我们再一次深情地回忆起你，耳畔也再一次回响起你曾经唱过的歌：“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