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3月22日，我从新兵连被分到武警青海总队海西州支队五中队。中队驻守在青藏高原的一座大山中，任务是守护这里的一条铁路隧道。我们班长是陕北人，大名叫张有才，二级士官。班长那时已在那个海拔4800多米的地方待了整整8年。26岁的他，一头“秀发”都奉献给了青藏高原，头顶脱光了，后脑勺上只剩下“不富裕”的一些。

　　闲暇时，班长最爱干的事就是拿他当新兵时候的“玉照”给我们看。那时班长乌黑 的头发下面一张“娃娃脸”，很顽皮的那一种。中队队部设在西洞口，东洞口只有我们3人——上等兵王一凡、班长和新兵我轮流值班。除了值班以外，其他的活班长很少让我俩干。他让我俩天天学习，用毛笔蘸水在石头上练字也行。总之，他希望我俩迟早都能成个人物。

　　到了冬天，山上夜晚的温度能降到零下二十几摄氏度，山连山却长不活一棵树，呼呼啦啦的西北风像狼嚎一般。中队隔一星期到几十里外的天峻县买一回菜，到县上的邮局取一次邮件。等报纸到了我们手上的时候已是新闻变旧闻了。那一年的中秋节，我们还上了一回电视呢。八月十五那一晚，青海电视台的记者专程来哨所和我们一起过节。我现在只记得人家采访班长时，班长明晃晃的脑瓜比那晚的月亮还“亮堂”些，腼腆得像个大姑娘。不久，就在电视上看到我们仨了，新闻标题叫作《三个兵的中秋夜》。

　　转瞬又到了除夕。晚上8点20分从格尔木发往西宁的火车要从哨所经过，班长便带着我们提着一个“气死风”灯，早早地候在那儿。当火车经过哨位时，伴着班长一声“敬礼”的口令，我们“刷”地行举手礼，向火车上的旅客拜年。火车鸣笛向我们回礼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有些想家，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觉。我情绪不高地回到班里。班长一本正经地说：“来，我给你俩讲个故事听。”我很不情愿地坐在他身旁，班长就正式开讲了：“说有一个人叫三毛，找人给他编辫子，可是他只有3根头发呀，编辫子的人不小心弄掉了一根，那就只能拧了，可是编辫子的人又不小心弄掉了一根。三毛哭喊着说：‘我的妈呀，这下我只能披头散发了，你让我咋见人嘛！’”我俩瞅着班长那剃得泛着白光的头，触景生情地乐了半天。班长摩挲着自己的光头说：“感觉咋样？还想家不？”说完他就拉我们去外边空地上放鞭炮。那一年的除夕夜至今都令我难忘。

　　班长去年已经复员，回了陕北老家，我也因工作调动离开了那个哨所。但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单调而充实的青春岁月，想起青藏高原上的班长，想起班长经常伴着呼啸的西北风扯着嗓子唱的《信天游》：走头头的骡子盏盏的灯／挂上那铃儿哇哇的声／白脖子的哈巴朝南咬／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你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