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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爱自己的母亲

http://jczs.sina.com.cn 2005年11月24日 06:21 解放军报

  三年前的“母亲节”是母亲的忌日。

  这一段时间以来,我经常做一些有关母亲的梦:总是在老家的什么地方,我要背起母亲上北京,可怎么也背不动,特别着急;我一下飞到空中,四处黑乎乎的,不知去哪里寻找她老人家……

  从梦中醒来,就再也难以入眠。许多往事涌上心头,堵在胸口,如骨鲠在喉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1我的母亲出生在无定河边的一个贫苦人家。因为是长女,她承担着繁重的劳动。母亲说:“只要睁开眼睛,就没有一点歇的空儿。”

  1949年秋天,骑着高头大马、挎着盒子枪的父亲路过外祖父家居住的地方。他在无定河边看到一个拾柴禾的女孩,立即被她的年轻和容貌所吸引。他去找了村长,要娶母亲为妻。村长不敢得罪当区长的父亲,巧舌如簧,说服了外祖父。外祖父性情暴躁,说一不二,母亲被迫成婚。那年,母亲19岁,父亲28岁。父亲后来常得意地说:“你妈是我在河滩上拣的。”

  跟父亲结婚之后不愁吃不愁穿,但架不住子女接二连三地出生。忙是忙,但看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母亲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然而,“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在山西老家躲避造反派揪斗达一年之久的父亲刚刚回到县城,县革命委员会就强令他带全家下放农村插队落户。深知山区之苦的母亲陷入痛苦之中,她不停地责备父亲:“那些一般干部都呆在城里不走,你是1939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凭什么让你下去?明摆着是欺侮咱们,你为啥就不跟他们理论理论?!”

  父亲生性刚烈,并非逆来顺受之辈,可当他面对的是一个政权、一股政治风暴的时候,除了顺从,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在那个遥远的偏僻的狭窄小沟,已十几年没有参加生产劳动的母亲又挑起了粪筐,扛起了锄头。那山要多高有多高,那路要多陡有多陡,瘦小的母亲挑着百十斤重的担子,如蜗牛般慢慢地往上爬。生产队给别的妇女挣八分工,只给母亲记六分工,只要一天不出工,就有人出来指责,真是受累又受气。

  母亲苦,但她不让孩子苦。每天鸡叫头遍,母亲便起床给到镇上上学的孩子做饭。多少次,我在被窝里看到炭火红红的光芒给母亲苍白的脸上罩上一层色彩,温暖而又慈祥。那时,我已懂事了,劝母亲多睡一会,我带点干粮就可以了,但母亲每天总是热饭热菜侍候着,生怕我营养不良。

  我的母亲也做过好梦,但噩梦总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降临。1972年的夏天,一位与我家不睦的邻居将几只烂桃偷偷塞给年幼无知的小弟吃。小弟吃了烂桃便开始不停地腹泻。那天,母亲冒着瓢泼大雨到镇上的人家借住院费,粗心大意的医生没做皮试,就给小弟打了一针青霉素,不一会,小弟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在公社卫生院的病床上咽了气。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是一个善良的白胡子老伯把小弟抱到山上,埋了。

  当时,我随已调动工作的父亲去了100多公里外的延安。当我再次见到母亲时,她人瘦了一圈,神情极其哀伤。小弟生病时曾想喝一碗糖水,可家里连一勺糖都没有,母亲埋怨我说:“你就知道跟你爸去享福,就不知道提醒你爸给家里邮点钱!”

  母亲,我真的是只顾自己逃离苦海,忘了仍在受罪的您和小弟了。至今每每想起此事,我心如刀绞,悔恨不已。

  21978年槐花飘香的时节,我们举家返城,母亲的心情慢慢好转起来。

  城里的生活是母亲一直想要的生活。她喜欢上街,不管买不买东西,每一个商店都进去看看;在菜市和小商贩讨价还价,提一大包东西回家。她还喜欢串门,每一个新朋旧友家都敢去,主要是侦察有没有长得漂亮可给她做儿媳妇的女孩。

  正当母亲欢欢喜喜地安排着家里的一切的时候,晴天一声霹雳:父亲被查出癌症。

  父亲患病8年,母亲照顾了他8年。多少劳累,多少担忧,没见她抱怨过一句,也从不为此给子女增加麻烦,大事小事她一个人顶着。父亲病危的时候,我才看见母亲掉了眼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眼泪。她是为父亲而哭,也是为自己而哭。孩子都参加了工作,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她就遇到这样的打击。

  我走南闯北,经历过很多次离别,但父亲去世后的那次离别,让我倍加伤感,一切的一切仿佛要把你的心给揪下来。母亲看我难过,刚毅地说:“别为家里担心,你爸在世时怎么个过法,咱今后的日子还是怎么过。”

  母亲执意要送我到大路上,天空落雪,地上起风,我说什么也不让她再送了。

  “去吧!到了部队上就写信来!”母亲嘱咐着,眼圈红了。我举步维艰,不忍再回头。

  我走了很远才又回头望去,只见母亲依然伫立在凛冽的风雪中。我大声喊道:“妈,天冷,您回去吧!”母亲见我站住了,突然用力挥动着手臂,那意思是让我快点往前走。

  3生活仍在日复一日地继续。显然,母亲不能适应失去老伴的生活。3年后,她的身体垮了下来,得了脑血栓,经过当地

医院救治,能下地一瘸一拐地走几步路。消息传来,我千里迢迢赶回家,将母亲接到北京进一步住院治疗。快过年时,我把母亲接回了自己的小家。

  刚来还行,慢慢地,我的日子一天天不好过了。下班后,做完饭,吃完饭,拾掇完锅碗瓢勺,感情脆弱的母亲想和儿子多说几句话,妊娠反应厉害的妻子要和丈夫呆在一起,这边刚刚给母亲洗脸洗脚,那边妻子在大声呼唤,一会儿北屋一会儿南屋地跑,恨不能长出八只手,婆媳二人还都有意见。

  没有办法,在妻子即将临产之际,我把母亲送回了家乡。母亲觉得病没治好,对我说:“你的辛苦枉费了,我来时怎么个样子,回去时仍然是怎么个样子。”

  真的是对不起母亲,找了那么多医生,花了那么多钱,却没有回天之术啊!

  日出月落的世界处处充满不幸和凶险。1992年秋,母亲最疼爱的儿子、我的哥哥也身患绝症撒手人寰。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母亲的病情加重,再次脑栓塞,有时失语,有时失去记忆。我又一次返回家乡,把母亲接出来治疗。先后在西安、北京的两家医院住了八九个月,总算稳定住了病情。

  母亲第二次来北京真不错,在我家住了两年。我们家我掌勺,母亲的肚子没受委屈,总能吃饱吃好。

  母亲,我在慢慢地回想这些的时候,常常眼含热泪。

  母亲,您还记得阜外大街34号院吗?每次我背您下楼到院里晒太阳,您怕人笑话,总是不肯,硬是要自己走,可您摇摇晃晃走得太慢,我不得不强行背起您走。因为我把您放到花园的长椅上,还要赶去上班啊!两个小时后,我又去接您,那时您脸上红扑扑的,眼里满是欣喜之情。您骄傲地伏在我的背上,看见行人如同邻家小女孩般咯咯笑着,特别不好意思。

  母亲,您还记得北京炎热的夏天吗?每次我帮您搓澡,您总是弯下腰不肯面对您的儿子,说自己擦擦就可以了。半身不遂的母亲啊,您用您的血肉之躯养育了一个儿子,儿子为您做任何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啊!儿子知道您从来刚强,不愿连累任何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正如您所说:“咱们是心强命不强啊!”4他乡虽好难久留。我不得不再次送母亲返回家乡。为了安全和有人照顾起见,我交了父亲单位上的房子,硬把母亲搬到大弟的小院里。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母亲原来一个人住着,自己想吃点什么用一只手还可以做做。在大弟那里,人家两口子要上班,早上送一碗饭,晚上送一碗饭;早上等母亲爬起来,饭已经凉了,晚饭太晚,母亲又饿过了头。

  来北京游玩的人告诉我,常常见母亲一个人拄着拐棍在马路边一站就是老半天,问她在等谁,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当我在朋友的帮助下,驱车千里再次接母亲出来治病时,医生说她营养极度不良,血管里已抽不出血。这使我痛下决心,要在北京为母亲建一个家,好好照顾她老人家安度晚年。

  找朋友、找亲戚帮忙,前前后后跑了一个月,我终于在妻姐那边为母亲弄到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虽然面积不够大,但阳光很充足。

  2000年5月2日,我在北京西站迎来了母亲和从家乡请来的小姑娘梅梅。来到新居,母亲环望四周,明知故问:“这是在哪儿啊?”我说:“这是您的新家。”

  我以为母亲从此可以在此安享晚年,我是多么地希望母亲能够在异乡的土地上健健康康地活着,长命百岁。

  天不遂人愿。两年之后,母亲走了。

  母亲是在暖气到来之前因受凉引起肺炎病倒的。在妻子上班的医院治疗了十几天,情况越来越糟。医生说,不切开气管活不过下午。

  我总相信母亲还能爬起来,还能自己吃饭上厕所,所以不顾家人和姨妈的强烈反对,同意医生切开她的气管全力抢救。当母亲喉头的鲜血如水柱一般喷射时,我发现母亲用埋怨的眼神瞪着我。我读懂了母亲的眼神,那意思是说: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如果母亲能开口说话,她肯定不会同意动这一刀。

  九泉之下的母亲啊,为什么爱您最深的人伤害您最重?可无论您怎样恨我,母亲,只要您的生命存在百分之一挽救的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

  在抢救母亲的半年时间里,我每天往医院跑,早一趟,晚一趟,累得直不起腰。终于,母亲喉头的管子拔掉了;终于,母亲喉头的切口长严了;终于,母亲又回到了她的北京小屋。

  虽然还靠鼻饲喂饭,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虽然嘴唇张着说不出一句话,但只要母亲活着就好,母亲活着就是儿子最大的安慰和幸福。

  如果日子能这样一天天过下去,那该多好啊!52002年5月9日下午,我正上班,梅梅打来电话,说母亲不行了。头天我去看望母亲时,她还好好的,脸上挂着笑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火速赶到母亲床前时,她已停止了呼吸。梅梅说是痰堵住了,怎么都吸不出来。当时我顾不得悲痛,赶快给母亲净身换衣。母亲走时没有一个亲人在她身边,这成了我一生最大的憾事。

  母亲尊严地走了,没有连累任何她不想再连累的人。

  不过,母亲,我还是要感谢那些曾经帮助过您的人。特别是我的妻子,在您住院的日子里,跑前跑后,通过她所在医院的朋友,给了您最好的治疗和照顾。为了省钱,好药是咱们自己在医药公司买,然后交给护士站;科里能免的费用都免了,床单被套随脏随换……总之,全神经内科的医务人员都待咱们好啊!

  母亲,那天朋友们一大早去八宝山送您。送您最后一程的人我都感激不尽。我怕把他们淡忘了,经常把那个白色的嘉宾题名册拿出来看看,我会在心里记他们一辈子。

  母亲,那几天我一直没有流泪。一直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要将您推进去火化时,我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妈妈,黄泉路长,路上饿了渴了,您别忘记买点吃的啊!”

  亲爱的母亲,您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北京无垠的天空……

  亲爱的母亲,咱们母子分别已1200多天,您在那边过得还好吗?那边到底是地狱还是天堂?您见到了父亲、哥哥和小弟他们了吗?他们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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