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5月，我的短篇小说《兵车行》在《人民文学》发表，10月，我就收到了白羽老师一封亲笔信，五千多字，信中热情地鼓励我积极深入生活，勤奋写作。后来凌行正同志告诉我：“白羽同志的那封信，是躺在病床上，用了十几天时间才写成的。”当时我心中的感动、感激之情难于用言语表达。

　　1994年9月，在白羽老师的爱人汪琦师母逝世半年多后的一天我去看他，本想去安慰 他的，他却不提爱人去世的事，同以往一样很有兴致地同我谈创作，关切地向我询问其他军旅作家的近况，但我明显地感觉到，他心底掩藏着失去爱人的深深的痛苦，直到最后，他才轻轻地对我说了声：“你在外地，可能不知道，你汪琦阿姨走了。”我说：“我知道了，您要保重。”他点点头，眼眶已经湿润。有人告诉我白羽老师喜欢西餐，我便问他能不能去外面吃一次西餐，他眼睛一亮，立即答应了，随后就站起来去穿外套，直到穿得整整齐齐，就像要去参加一个重大晚宴一样。吃完饭临别时，他拉着我的手说：“以后你来北京，有时间的话就带我出来吃吃西餐。”我当时心头一颤，生出阵阵酸楚，我感受到了一个老人心中的那份孤独，感受到了失去爱人的他的那份无助。以后，我只要到北京来，都尽可能地抽时间带他去建国饭店吃一次西餐。可是现在，白羽老师走了，我再也不能同他去建国饭店那个他所熟悉的西餐厅了。

　　白羽老师的著作中多次出现的一个意象是大树，我认为他的一生就像大树一样，把根深深地扎进大地，向天空奉献着自己的躯干和枝叶——他以67岁的高龄，率领军旅作家穿行在南线战场上的战壕和猫耳洞；直到晚年他仍一如既往地跋涉在文学的神圣殿堂；他立下遗嘱把一生收藏的书籍、文物等全部捐献给了国家……他的确是一棵大树，任凭风吹雨打，始终保持着挺直站立、向上生长的姿势。

　　（付文武、孙雪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