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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与大海

http://jczs.sina.com.cn 2005年07月11日 06:23 解放军报

  2005年6月1日,南海之滨的盐田港工地,杨继宁两眼一黑,晕倒在脚手架下。战友们用装水泥的卡车火速把他送进医院急诊室,一检查,他竟身患多种疾病:严重高血压、脑血管硬化、心血管三种病。医院立即组织抢救。深圳市委主要领导同志得知这一消息后,打电话给医院院长:杨继宁是建设特区的功臣,是优秀的人民子弟兵,要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全力以赴为他治疗。医院立即为他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听到杨高工病倒的消息,战友们说,像他这样工作,是牛也会累倒!

  大海赋予了杨继宁坚毅的性格和博大的胸怀。盐田港是我国华南地区最优良的深水港湾,建港条件极为优越。1992年春,邓小平同志南巡之后,交通部和深圳市委、市政府决定把盐田港作为深圳腾飞的翅膀,开始动工修建。作为武警交通部队一名高级工程师,杨继宁从大连大窑湾建设工地转战到深圳盐田港,参加了这项特殊而光荣的任务。可是,部队开工不到半年,就因“棱体抛石”的技术难题被迫停工。7月的深圳,酷热难熬。那一天,杨继宁从工地回到宿舍,如同钻进了桑拿房,呆在石棉瓦工棚里,不一会儿就汗流如注。他索性脱掉背心,光着膀子,昼夜埋头在电脑和文献中。6天6夜里,他从几十本书籍中查阅了大量资料,先后画出100多张草图,设计出5种方案,但都不理想。夜里躺在床上,盯着工棚的棚顶,他苦苦思索。棚顶的一块石棉瓦受风吹日晒脱落了一块,但由于有石棉网相连,始终没有掉下来。凝视着这块像筛子一样的石棉瓦,他的灵感被触动了,一拍床板,“呼”地坐了起来:“我怎么早没想到呢?”他找到了技术上的突破口,开始连夜画图设计,终于设计出重型钢轨滑筛一条龙流水作业线,攻克了这一世界性的技术难题。指挥部的领导陪着地方领导来工地祝贺,到处找不到他,后来才在工地上的一个偏僻的小工棚里找到了他。疲惫不堪的他,已经在这里昏睡了一天一夜。短短一个星期,杨继宁整整瘦了10斤。后来,杨继宁在盐田港又成功进行了23项技术革新,三项发明获国家专利,深圳市人才专家库特聘杨继宁为主任级专家。

  爆破是施工中最危险的工作,爆破现场与香港赛马会大楼仅相距100米,附近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后果。每次爆破,杨继宁都亲临一线,从爆破孔位的布点到炸药填塞,从连线方式到爆破时间,一一仔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有一天天气预报是晴天,快到爆破时间时,没想到突然黑云翻滚,雷电交加,一个个大火球从天上滚落,在低空轰然炸响。现场的官兵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雷电,一时间站在现场不知所措。危急关头,杨继宁大声喊道:“快往后撤!”而他自己却冒着暴雨冲进雷区,在炮线、雷管、炸药之间穿梭、检查,采取紧急措施,防止雷管被雷电引爆。在走出爆破区的那一刻,他萌生了一个想法:写一本《安全爆破操作规程》。杨继宁根据海水潮汐变化和南方气候特点,以及自己多年实施爆破的经验,很快写出了《安全爆破操作规程》,发到爆破排的每个官兵手上,从而使爆破排在累计使用炸药3200多吨,雷管10余万发的工作中,无一起事故发生,创造了连续13年安全爆破无事故的纪录。

  盐坝高速公路盐田立交桥突然坍塌,正在桥下施工的民工被钢筋、混凝土压在下面,电话打到了杨继宁床头,杨继宁钻出被窝带领官兵赶到出事现场,冒着生命危险钻进钢筋笼和砼桨箱中,将埋在桥下的34名民工抢救出来。就在杨继宁住院前一个月,盐田港对面的梧桐山突然发生火灾,山上有电视转播塔和民航信号塔,山下是集装箱码头和油库,不及时扑灭,后果不堪设想。杨继宁带着部队率先冲上山去。在现场,他的年龄最大,但他却始终冲在最前面。一天一夜后,大火扑灭了,杨继宁却晕倒了……

  杨继宁说:“在海边呆久了,人的胸襟就会和大海一样宽广无垠,人的灵魂更能得到洗涤和净化。”搞港口建设,难免与地方老板打交道,一个老板为了在部队拿到分包工程,把5万元现金夹在苹果箱里送给杨继宁,被杨继宁拒绝后,老板以为他嫌少,又拿了10万送来。杨继宁说:“你这样做,说明你们心中有鬼,我更不能把工程给你。”在深圳13年,杨继宁先后担任过8任项目经理,从他手上流过的资金高达9亿元,但他个人从未贪过一分钱。他说:“人格比金钱更重要,做人要勤勤恳恳,做官要清清白白,这样才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家人,对得起良心。”

  这话,他只说对了一半,他对得起组织,却对不起家人。他的母亲在河北农村,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更没有见过大海。母亲有个心愿,想在有生之年看看大海,但这个愿望直到老人去世,也没有实现。2001年冬天,杨继宁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时,正在工地上指挥施工,等他把工地上的事安排妥当赶回家,母亲已经走了。杨继宁跪在母亲坟前,失声痛哭:“娘啊,儿子对不起您!”老人在世时,他很少回家陪老人,现在,老人走了,他才觉得有许多话要跟老人说。那天,他在坟前从早上一直坐到天黑,把半辈子没说的话都说完了。临走那一天,他用双手扒开了母亲坟上的浮土,把从海边带回来的一只大海螺埋在母亲的坟前。他对母亲说:娘,儿子没能让您看到大海,您就听听大海的声音吧!

  妻子杨淑英倒是天天能看见大海,但却看不见奋斗在大海边的那个人。因为这是大连的大海,离丈夫所在的那片海很远很远。结婚28年,夫妻两地分居了20年。2003年春节,妻子突发脑溢血,半边身子不能动了。女儿在电话里哭着求他回家看看妈妈,杨继宁三天后赶回家,妻子早已被邻居送到医院。在医院的观察室里,他看到妻子病成这样,泪水夺眶而出。他日夜守候在妻子床边,喂饭喂水、精心照顾妻子。可刚刚过了4天,电话来了:工地上出现了技术难题。一边是心爱的妻子,一边是部队的工作,杨继宁心急如焚,嘴上烧起了许多水疱。他拉着妻子的手欲言又止。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说:回去吧,那儿离不开你。话是这么说,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溢出了眼眶。

  54岁生日,杨继宁是在大海边度过的。那天,他一个人在海边站了很久,心如大海的波涛般难以平静,回到工棚后,挥笔写下一首诗:回首军营几十年,为人处事诚相见。面对下属不自傲,上司面前不奴颜。一生人格最为先,没有气节脊梁弯。仕途路上不显赫,无悔军旅心坦然。诗的标题是:无悔人生。(来源:解放军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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