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隆隆，硝烟当空。济南军区某演习地域，一场带有实战背景的山地进攻演习正在进行。一辆辆坦克装甲车在硝烟弥漫的山地上纵横驰骋，红军开始实施反攻，离最后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某装甲团二营六连郑利新驾驶的坦克担负着掩护冲锋的任务。因为紧张，郑利新连连操作失误，关键时刻坦克熄火了，失去了坦克掩护的步兵暴露在炮火中，损失惨重。这一次 进攻因此遭到挫败。

　　走下坦克，郑利新心情糟透了，沮丧和内疚令他脸部表情扭曲变形，他蹲在地上，接着，泪珠从他指缝间掉落下来。

　　这种因紧张而失误在他身上已不是第一次。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心理障碍一旦形成，矫正十分不易。郑利新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三岁不成驴，到老还是个驴驹子！瞧你那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熊样，这辈子休想有啥出息！”父亲的话言犹在耳。那年，他刚升初中。

　　想起父亲，已在军营度过11个春秋的郑利新总是多有惧怕。远在桐柏老区，当过炮兵的父亲脾气就像那炮筒子，又急又直，甭说郑利新自小惧怕他，村里再顽皮的孩童，一提到他就吓得老老实实。

　　父亲的严厉让郑利新心灵的蓝天愈来愈小，自卑的他甚至见人躲着走。父亲恨铁不成钢，越骂郑利新越自卑。到后来，即便是在熟人面前他也少有言语，胆小到连女孩都嘲笑的份上。追悔莫及的父亲，把希望投向部队。

　　郑利新在新兵连的三个月时间里，除了毫不吝啬一身力气勤学苦练外，讲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到”和“是”。

　　转眼小郑当兵六年，在一次营里举行的“送老兵退伍晚会”上，主持人突然下台拉前排就坐的郑利新到台上“客串”。他竟然被吓傻了，一脸苍白，浑身哆嗦。

　　“我和小郑给大家唱支歌吧。”指导员看出了郑利新的窘迫，走上台握着郑利新的手悄悄地说：“别怕，你跟着我唱就行。”其实，指导员那天是从医院赶来参加晚会的，他正在生病，还发着高烧，只是因为老兵要离队，他坚持来了。然而，主持人却不晓内情，唱完歌，又让他们表演俯卧撑，把指导员折腾得一下台就去了卫生队。

　　“指导员，都是我的懦弱和胆小害了你……”在团卫生队，已是6年兵的郑利新敢在干部面前说这么多话，尚属首次。

　　生活中战友的关爱让郑利新感动，在训练场上可没有人为他解围。那时，郑利新已是全团惟一一名持有特等驾驶员证书的“训练尖子”，明明是“特级”驾驶员，在训练场上样样玩得转，可一上实战演习场，他便掉链子，两次演习都因为他过度紧张操作失误而影响了全连的成绩。

　　连队领导很清楚郑利新的潜力是很大的，只是心理素质不过硬捆绑着他奋起的脚步，使他缺乏自信，畏惧挑战。类似这种情况在现在的士兵中非常有代表性，必须引起重视。

　　指导员找他谈心，循循善诱。“特级驾驶员就是你实力的证明，你的技术很全面，缺少的就是实战的锻炼，只要过了心理这一关，我敢说你就是最优秀的坦克驾驶员。”

　　连长则直接使用了激将法：“你这个特级驾驶员可别变成一枝高档的玩具枪，除了具有表演的价值外，却不具备‘杀伤力’。”

　　郑利新睡不着觉了，连领导的苦心他都明白，他决心改变自己。

　　恰巧，团里要派人去某地领接坦克架桥车，连领导推荐了郑利新，把这个任务当作锻炼他的最好机会。

　　在厂里培训了十五天，郑利新很快掌握了操作要领，到实车试驾那天，厂家选择了一个接近实战条件的山地，郑利新必须在一条近20米宽的山沟里驾起架桥车。看着现场复杂的地形，郑利新又一次胆怯了，退缩了。

　　“小伙子，这样你上战场咋办？”厂家一位负责人的话让郑利新羞了个大红脸。另一位花白头发的工程师的话更难听：“你们单位是不是没人了，回去吧，另派个艺高胆大的来。”请将不如激将，老工程师在与他半个月的交流中，已发现郑利新是匹“黑马”。

　　“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们单位！更别小瞧了我们坦克兵！”“闷葫芦”一开腔火气冲天。老工程师偷偷地笑了。

　　虽说郑利新口头上说了狠话，但一坐在车里，心里还是扑通打鼓。想起连长指导员的信任和鼓励，想起战友们对这个新装备的期待，想起架桥车在实战中的关键作用，郑利新似乎获得了一种无形的力量，他沉下心按照动作要领把架桥车在这个地形十分险峻的山沟里架起来了。

　　“好极了！”透过观察孔，郑利新连自己都几乎不敢相信。他迈出了挑战自我的第一步。

　　2005年4月中旬，一场在全军范围内展开的“弘扬战斗精神，提高打赢能力”系列教育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郑利新所在部队的师政委张建华到他们团队讲了一课。

　　近距离聆听师首长授课，郑利新被深深吸引：“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

　　“马萨达精神说的是……”

　　“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军事统帅拿破仑有句名言：世界上只有两种力量——利剑和精神，从长远看，精神总能征服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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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过瘾！真带劲！太精彩了！”

　　授课者，旁征博引，娓娓道来；郑利新和战友们，如痴如醉，获益匪浅。

　　“军人勇猛顽强的战斗精神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必须通过严格的训练培育和锤炼出来的。”

　　听着张政委那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报告，看着他那坚定而亲切的面容，郑利新的心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他的心灵之锁仿佛被打开了：作为一名军人，眼睛只盯着“考”而回避“战”，在明天的战场上只会成为敌人的炮灰。

　　毛毛虫只有经过阵痛才能蜕变成美丽的蝴蝶，郑利新的“蜕变”，如同那春雨浇灌下的竹笋在快速抽节。

　　这是设在“驯虎山”上的一次“实战”较量，参战的选手都是在团里响当当的高手。面对课目难度高、危险大，没有预案的新课题，郑利新的心里头充满了迎接挑战的兴奋。

　　也许是上天要考验他。抽签时，他抽到了第一。

　　第一个“关口”渐渐出现在郑利新的视线中，他速度没减地朝着“目标”冲去。

　　那是一道“车窄桥”。按照大纲规定，要在距目标10米时由高速挡减两挡然后过“桥”——仅限坦克两边各半个浮动轮通过，减速慢或者驾驶员的心态不过关，都可能导致车翻人仰。

　　“轰、轰！”突然，刚进入指定范围，车底下爆炸声不断入耳。突至的“炸雷”，令他一激灵，战车陡然打了一个“趔趄”。

　　“糟糕！”观看的战友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惊叫。此时，离上桥的距离仅有2米。

　　按往常，郑利新离桥5米再减速都能做到万无一失。可这次，他惊出一身冷汗。

　　险！险！险！郑利新随即反应过来，一脚踩死“制动”，手上一连串动作干净利索，连续减挡换挡步步到位。

　　精彩！就在这一瞬间，他把失控的烈马又稳稳地控制住，随之冲上桥。

　　看台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首长也被这精彩惊险的一幕吸引住了：“这小子，有两下子！”

　　13分6秒，郑利新过完了所有的障碍，把战车稳稳地停在了指定地域。

　　远处，连长王楷和指导员李志强的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他们的目光在告诉对方，不必担心，这匹“黑马”已冲破了心理的桎梏。

　　走出坦克的郑利新在夹杂着硝烟气息的黄花馨香中闻到了春天的气息，他笑了。（来源：解放军报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