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晓勇参军来到驻皖某部队，当兵第一年就被评为优秀士兵。第二年，凭着自己的努力又考取了军校。这是桩令父亲感到自豪的大喜事。父亲识字不多，是个老实巴交的“泥腿子”。自从儿子当兵后，父亲开始经营一个小窑厂，如今方圆十里也算得上是个大户。

　　一个月后，父亲收到了晓勇到军校后的第一封家信。他格外欣喜，急忙找人拆开来读，方知儿子强化训练身体吃不消，听罢信，父亲毫不吝啬地汇去了两大张。

　　半个月后，他又收到了儿子的第二封家信。这回他微微一怔，找人拆开一看，信中说参加自学考试钱不够，他没有多想就又汇去了两大张。

　　一晃又是十来天，父亲收到儿子写来的第三封家信。这一次，他捏着信封沉思良久，不安地拆开。他什么都没有读懂，只看见有个“600”的数字……

　　“儿子的津贴怎么越来越不够花啦？刚当兵那会，他还给家里寄过300元呢？”父亲捧着信，心里沉甸甸的。为了不让心爱的儿子失望，他还是如数地把钱汇去了。

　　终于放寒假了，整整两年没有回家的晓勇刚跨进家门，发现父亲一双怔怔的眼睛正看着他：儿子比自己高出了大半头，竟学会了抽烟，还是精装的“一品”！

　　两顿饭间，父亲沉默无语。晓勇努力地寻找话题。

　　第二天吃过早饭，父亲忽然推给儿子一辆平板车。

　　“跟我到窑厂干活去。”父亲说。

　　“这大过年的你让我去窑厂干活？我可是两年没有回家过年啦？”晓勇觉得父亲在跟自己开玩笑。

　　“哪年冬天老子不是这样？要是现在不把那些砖瓦烧好，明年你让我的生意怎么做？”父亲一脸严肃，脖子上的血管一鼓一鼓的。晓勇不敢再说什么，懒洋洋地转回屋里。

　　等他穿上羽绒服戴上白手套出来时，父亲早走了。

　　傍晚，晓勇有气无力地推着平板车蹒跚地回到家中。母亲赶忙给儿子打来洗脸水，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父亲，一边心痛地抚摸着儿子起泡的双手。父亲一言不发，蹲在地上“吧嗒、吧嗒”不停地抽着旱烟。

　　第二天清早，熟睡中的晓勇被父亲冰冷的手弄醒了。儿子说太冷太累了，父亲说干活累只是暂时的，习惯了慢慢就轻松了。晓勇想再躺会儿，但又无奈于父亲的催促。

　　第三天，晓勇睡过了头，又硬是让父亲给拽了起来。父亲严厉地告诉儿子，不要太懒散了。晓勇拗不过父亲，只得乖乖地硬着头皮爬起来。走到屋外，发现昨夜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第四天，晓勇几乎是在父亲的挟持下才去窑厂的。从此，儿子在吃饭时从来没有跟父亲讲过一句话……

　　风吹日晒钻窑洞，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晓勇比回家时瘦了许多。

　　寒假接近尾声，晓勇在家年没有怎么过好，人倒变得像父亲那样黝黑而健壮。就在上学的前一天晚上，父亲悄悄地把儿子叫到堂屋。晓勇发现桌子上有三个红包。父亲指着大的红包说，这是给你的学习费用；又指着中间的红包说，这是你自食其力在家打工挣的钱，按窑厂普通工人的待遇，每天10元，一个月多3天共计330元；又指着最后的红包说，这200元是你改掉游手好闲习惯，我额外奖励的……

　　晓勇胸口发闷，好像一下找到了儿时扑进父亲怀里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特意宰了一只肥大的公鸡。吃饭了，父子俩谈得挺投机。一向滴酒不沾的母亲那天也破例了，一家三口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儿子要走了，父亲背上行囊，母亲把他们送出很远。父子俩一路有说有笑，直到车站。

　　车就要开了，父子俩还在没完没了的唠叨，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司机鸣了好几次喇叭，儿子才匆匆地跳上了车。

　　送走了晓勇，父亲回到家里，很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有个红包。他一愣，急忙打开红包，发现里面有张白纸条，两行铿锵有力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亲爱的父亲：

　　谢谢您给我的深刻教诲，您上的这堂课我将终身受益。

　　父亲鼻子一酸，竟有点后悔。330元钱怎么能够儿子一学期的生活开销呢？虽然儿子有津贴，但城市物价高啊！父亲觉得自己应该去趟邮局。但是，他出门没走多远就又折了回来。

　　是的，儿子已经不再是只雏鹰，他已经学会了飞翔，就在这个寒假。（来源：解放军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