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

　　近期国际关系的发展颇值得玩味。欧洲，过去总是与美国亦步亦趋的形象，正渐渐从人们的印象中淡去。这种细微的变化，牵动的不仅是跨大西洋关系以及中美欧大三角政治，甚至会对东亚地区政治以及中国的复兴产生重大影响。只不过，欧洲角色的变化至今仍不明朗。

　　今年2月，再次出现在欧洲的布什令世界“耳目一新”。那个在过去四年中早已习惯了我行我素的得州牛仔，表现出少有的谦恭和合作。通过对欧盟总部布鲁塞尔的访问，布什成为第一个把欧盟而不是北约或某一个欧洲国家，当作议事伙伴认真看待的美国总统。这和他四年前刚上任时形成巨大反差--那时的布什成为二战后第一个质疑美国是否该支持欧洲一体化的美国总统。必须承认，布什的欧洲之行基本修复了过去四年风雨飘摇的美欧关系。然而，人们对于目前的美欧关系究竟处于何种状态，依然难以把握。

　　原因在于，美欧对于国际关系的认识基础并没有得到根本修补。欧洲继续强调稳定优先于民主，外交优先于武力威胁。布什赞扬欧洲为伊朗无核化付出的努力，甚至也一反常态地向伊朗抛出了一个大胡萝卜，不过它至今没有参与同伊朗的谈判，也没有排除对伊朗动武的可能。欧洲国家虽然认真倾听了布什希望其不解除对华武器禁运的请求，但仍然继续着在今年内解除这一禁令的努力，本周一个欧盟代表团将赴美进行解释工作。在气候变暖问题上，除了对环境科技表现出共同的兴趣外，双方的对话更像“对牛弹琴”。即使在最少争议的价值观问题上，双方的分歧也已显山露水。布什在演讲中高调宣讲着专制对自由的威胁，并不断提到叙利亚、伊朗、朝鲜等所谓的“流氓国家”。而曾经饱经风霜的欧洲，对这种绝对的、与战争挂钩的自由理论，却仿佛如芒在背。

　　在经历了二战后近半个世纪在安全战略上对美国的依附后，欧洲在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方面正日益独立与自信。问题是，这样的欧洲将会如何看待渊源甚深的大西洋联盟？这样的欧洲会选择继续依附美国，还是转而采取基于自身利益的独立外交？欧洲的选择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为它将决定传统的“西方”是否还能被看成单一概念，“西方”是否会出现以美国和欧盟为代表的双头政治。

　　而且，一个独立的欧洲是否会同世界上的其他大国如俄罗斯、中国、印度联手以求制衡美国，也因此成为一个不得不予以考虑的问题。这一点在伊朗核问题上已非遥不可及，如果美国对伊动武，欧洲寻求中俄等国合作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这样的欧洲也必将影响到东亚。从近期美国针对中国的一系列外交动作来看，欧洲在东亚有可能成为中国、而不是美国的朋友。中国现在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战略上的最大担忧，而即便在美国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卢格向欧洲发出明确威胁的情况下，欧盟却依然坚持己见。这或许还不足以提升到欧洲在东亚，必须选择美国还是中国的高度。然而，十年前，这种情况还根本无法想象。这会是一个更加独立的欧洲的里程碑吗？

　　现在的西方采取一致的对华政策正在变得越来越困难。西方的战略模糊与分歧，无疑为中国通过外交手段维护国家利益提供了机遇。

　　现在的欧洲与美国代表着国际政治两个迥然不同的发展方向。美国信奉霸权论，认为由它构筑的自由繁荣的一极世界能给世界带来和平，而多极体系则会带来不稳定和冲突。欧盟模式还没有确切的定义，虽然它也会给人一种“新帝国”的感觉，但它的包容性显然更强。今天的欧洲正在尝试一种全新的方式，在重塑国际政治方面可能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和地区都要走得远。复兴的中国和重生的欧洲或许可以联起手来，运用各自历史文化积淀的智慧为冷战和“9·11”后愈发模糊的世界秩序指出一条光明大道。这是国际政治上的中西合璧，只有这种广泛而深刻的结合才能构筑出为整个世界接受的国际新秩序。这是中国可选择的一张不错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