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四川与贵州交界的大山里。今年春节我回家接父母进城，许多邻里亲友都闻讯赶来话别。几盅热酒下肚，乡亲们就海阔天空地摆开了“龙门阵”……

　　邻居肖二哥一向是个喜欢热闹说笑的人，他对着我父母首先开了腔：“嘿，如今山里人越来越少，你们这一走，往后山上来个‘猫猫’（野兽），我们怕是打不赢了。”

　　乡亲们一番哄笑，肖二哥倒认真起来。他说：“不是吗？你们看我们生产队里现在还有多少人啊。那年建队是54户，昨天我扳着手指算了一遍，拢共还有33户，还都老的老小的小，来个‘猫猫’能打赢？”

　　老家早已撤队建村了，但是行政区划没有变，所以乡亲们还是习惯沿用“生产队”的叫法。我忙问：“村里的人都上哪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数说起来：谁在县里承包工地发了财，把全家都搬去了；谁在浙江打工，先接去了弟，又接去了妹，都在那里安了家；谁把地转包给了别人，父亲在山下的集市做猪肉生意，儿子开摩托车跑运输，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

　　这些情况虽然也从父母那里得知一二，但当时并未在意，现在听来，还真有些沧海桑田之感。我说：“即使这样，也不至于来个‘猫猫’都打不赢哩，况且我们这山上也没有‘猫猫’啊？”

　　邻居权表叔公忙接过话茬：“平娃子，你这可成了老黄历了，前几天我到后山采药，还看到几个‘大猫’（老虎）脚印呢。”

　　“是‘大猫’脚印吗？你没看错吧，这都20多年没见过了。”说话的是赵姨公。他是已经退休的镇干部，平时最爱跟权表叔公抬杠取乐。权表叔公当即反驳：“笑话，我钻了几十年深山老林，连‘大猫’脚印都不认得？没见如今山上树多了，草深了，‘猫猫’也多了么？”

　　“是哩是哩，过去山上光光的，哪有‘猫猫’呆的地嘛，如今可不一样了。”在座的人纷纷应和。

　　话题又转到植树造林和旅游上。大家说，家乡从上个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实行退耕还林，经过十来年的整治，森林覆盖率增加了37%，林木多了，山区风景变得更秀美。特别是1999年被省里定为森林自然旅游风景区之后，前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搞摄影的、搞绘画的，拍电影电视的，也看上了这个地方。这一来，家乡的变化可大了：从县城到咱村的山道修成了水泥公路，家家装上了闭路电视，村村开通了电信网络，山脚下那个默默无闻的百年老镇也被重新发现了价值，成了旅游景点。每逢节日长假，重庆、泸州等地的游客纷纷驱车前来，看山里的风景，品农家的饭食，扔下一把把钱，还美得不得了呢。

　　末了，乡亲们告诉我，往后从贵州回来，不必绕道从县城走了，从黔北到风景区刚刚开通了一条旅游线，不但可以一路看风景，还可以节约2个多小时的车程……

　　夜深了，酒酣了，心醉了。我想，这一夜“龙门阵”，道出了家乡多少可喜的变化啊！

　　（作者单位：贵州某预备役师）（来源：解放军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