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日报网站特约评论员文章：美国总统布什2月20日-24日的欧洲之行已经结束。在短短4天的时间内，布什总统一路马不停蹄，从首站到访欧盟总部所在地布鲁塞尔开始，连续会晤欧洲领导人，参加美欧峰会和北约首脑会议，又赶到斯洛伐克进行访问并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会谈。美欧都在此次访问中强调“融合”基调，但布什此次欧洲之行并未解决多少实质问题。

　　·“修补外交”还是“说服外交”？

　　美欧关系是美国最重要的战略、外交和经贸关系。这是美国立国以来多少年都没有改变的传统。近年来，围绕着伊拉克战争和伊拉克重建问题，传统的大西洋两岸盟友发生了冷战结束以来最深刻的分裂，欧洲出现背离美国的“漂移”，这对当代美国外交和安全来说无疑打击沉重。用布热津斯基2004年12月发表在《纽约时报》上的话来说，美欧无法在重大国际事务上继续开展协调，是对美国全球信誉最大的挑战。

　　第二任期伊始，布什总统就整顿行装首先出访欧洲，希望修补与法、德等国的关系、改善布什政府在欧洲人民心目中的形象、重塑以美国为“马首”的美欧同盟关系，是他未来4年白宫生涯的重要目标。从欧洲的角度来说，缓和与美国的关系当然也至关重要。不仅美欧是彼此最大的投资者，相互投资各占整个美欧对外投资的50%，也是彼此最大的海外市场。更何况彼此在意识形态、价值、社会结构和对外利益上巨大的共同点和互补性。

　　然而，从整个此次布什的欧洲之行来看，双方尽管都“很给面子”，也刻意营造了融洽与团结的氛围，但真正的“和解”看来还要慢慢来。究其原因，一是布什政府并没有多少能削弱欧洲正在扩大的自主意识的手段；二是在一系列具体问题上，双方立场的差异也并非短期就可以弥合。

　　美国目前对欧洲有许多的“需求”，而欧洲要求美国的，则是希望华盛顿能降低他们对美国政策的疑虑和让美国能更多地聆听欧洲盟友的“声音”。例如，布什想要说服欧盟结束在伊拉克重建问题上的犹豫、不是“向美国”、而是向“伊拉克人民”伸出双手；说服欧盟不要取消对中国的武器禁运；推动欧洲扩大军费投入和革新防务理念，更多地接受美国在反恐问题上的全球战略。但欧洲则需要布什澄清其伊朗政策，继续保持与德黑兰对话解决问题的耐心；需要布什在重建中东和平问题上拿出更多的决心。结果是，虽然国际媒体普遍将此次访问定义为“修补外交”，但与其说成是“修补外交”，还不如说成是“说服外交”。

　　布什在欧洲访问中确实用了一些热情洋溢的语言。他21日在布鲁塞尔表示，希望开始“跨大西洋关系新时代”，为此声明美国支持一个“强大的欧洲”。在和让自己曾“很不舒服”的法国总统希拉克会谈后，布什表示美法已经建立了200多年“良好关系”，称每次和希拉克总统会谈他都“很有收获”。在和德国总理施罗德会谈后，双方都强调了要加强美德关系的意愿。但布什在想要“收获”的问题上并未如愿。

　　·欧洲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欧洲？

　　伊朗问题恐怕是此次美欧首脑会晤中最大的“亮点”。最近德黑兰态度强硬，在此次欧洲之行中布什却多次公开表示，美国不想用军事手段解决伊朗核问题，并批评那种认为美国将发动伊朗战争的说法是“非常荒唐的”。尽管布什拒绝承认伊朗问题只能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强调“没有任何选择可以从桌面上永远地拿掉”，但在欧洲盟友的促成下，布什在欧洲显示了美国对伊朗政策难得一见的“灵活性”。

　　在德国的美因茨与施罗德总理会面后，布什总统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他和希拉克总统、布莱尔首相和施罗德总理都讨论了和伊朗谈判的“方法问题”。虽然布什没有明确指出“方法”是什么，美国官员随后很快表示，白宫可能考虑提供“好处”的方式来推动与伊朗的核谈判。而这正是欧盟一直在争取说服美国需要采取的、但美国却一直拒绝的态度。这对欧盟来说无疑是一种“鼓舞”。

　　在伊拉克重建问题上，无论是欧盟还是北约都没有表示出要进一步扩大参与的意向。这其实是布什早就意料之中的。欧盟只是近乎礼节性地在布什访问期间表示，将考虑在数月之内尽快在巴格达设立办事处。有关北约参与对伊拉克警察和安全部队培训的问题上，美国和他的欧洲盟国并没有达成新的协议。

　　在欧盟是否取消对华军售制裁问题上，双方的立场差异依然显著。布什总统在22日北约峰会之后的演讲中特别“警告”欧洲，取消对华军售禁令是美国的“深切关注”；理由是美国担心欧洲对中国的军售禁令一旦取消，将导致“高科技流入中国”，进而“动摇”台湾海峡两岸的“安全平衡”。这是美国总统第一次当面对欧洲领导人说他反对取消对华军售。但布什的这一态度似乎并不能真正动摇欧盟准备取消对华军售禁令的决心。法国总统希拉克随后公开表示，欧盟对取消对华军售禁令的立场是“难以改变”的。

　　美国官员曾表示如果欧盟在该问题上不听话，将面临美国的“报复”，即便如此，布什的此次欧洲之行在对华军售上未能得到任何积极响应。看来，为了进一步扩大欧中之间广泛的经贸联系以及建立“真诚的外交关系”，布什此次欧洲之行得到的信息只能是欧洲想要在中国政策上挑战美国了。

　　除此之外，在有关北约的角色问题上，布什此次欧洲之行也未能缩短美欧之间的分歧。布什政府希望北约能够和美国一起加强战略规划和协调，共同在反恐、反扩散等问题上实施全球安全战略。换句话来说，美国希望北约能回到科索沃战争或者阿富汗战争时代，让北约跳过不愉快的“伊拉克战争”，继续成为美国推行新的军事干预和军事反应政策的工具。但欧洲国家的主流思想是北约并不想跟上美国的军事发展步伐，也不想让北约在全球四处发挥“打击者”的作用。为此，德国总理施罗德早在1月就提议北约仿效联合国改革，设立高级名人小组，为北约的调整提出新的咨询意见。但德国的建议并没有得到美国的认可。

　　在白宫心目中，说到底北约架构不应该是大西洋两岸安全平等协商和共同行动的机制，而应该继续成为美国推行全球安全战略的工具。为此，布什在参加北约峰会后，双方都表示了要强化北约政治角色、以发展大西洋两岸战略协调的看法，但北约究竟如何走出伊战留下的阴影，访问中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普京与布什：机峰暗藏的“强--强对话”

　　布什总统此次访欧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是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首脑会晤。两位政治强人虽然在会晤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表达了美俄是“信赖关系”的温情话语，在核安全与反恐问题上有众多“共同语言”，但此次会晤本身就是美俄关系现状的翻版。双方领导人在公开场合含蓄的用词并不能掩盖关系的紧张。

　　美国目前对普京总统的施政行为相当不满，批评俄罗斯在车臣的反恐“严重侵犯人权”，认为普京造成了俄罗斯民主的倒退。而普京总统对这样的指责“不屑一顾”。布什在1月20日的就职演说曾竭力呼吁要在全世界推进民主和自由，美国现在的对俄政策也注意将这些价值放在“中心位置”，然而，在24日美俄峰会后的联合记者招待会上，布什总统只提了一下车臣问题。据媒体报道，批评俄罗斯民主倒退的话布什私下对普京说到了。看来，历来以“直率”自称的布什总统在“强人”普京面前也会有所忌惮。

　　布什回美国了，留下的4天旋风般的欧洲之行还在让国际社会回味。未来的美欧关系的改善不在单纯的此次访问，而在访问之后双方又能做什么。至少，欧洲在热情的欢迎气氛之外还多少展示了“法国式的对抗和英国式的劝导”这一与美国打交道的最佳策略。(中国日报网站特约评论员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朱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