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世界在变，布什也在变。看来下一任，布什对内作为更大，对外趋向保守，重在整理前一任期打碎的旧世界。

　　美国的选举政治产生了其独特的政治周期和钟摆效应：布什刚上台，“凡克林顿必反”，同时与老爸老布什保持距离，以免给人以总统宝座为家族传承的错觉和“阿斗”的印象。

　　到了第二任，现在的布什却轮到与自己做斗争，面临着继承和超越第一任的难题。2月2日，布什向国会发表连任以来的首次国情咨文，继往开来，既为第一任布什打圆场，同时为未来布什留遗产，更为未来四年谋规划，可谓用心良苦，值得玩味。

　　为第一任布什打圆场

　　与就任总统以来的形象大相径庭，现在的布什已由第一任的进攻性和破坏性转为建设性、务实性，似乎“浪子回头，重新做人”。布什此次发表的国情咨文没有出现“邪恶轴心、先发制人”等刺激字眼，语气温和了许多，甚至多了一份煽情的气氛。和1月20日的就职演说一脉相承，同时又少了推自由、反暴政的令人厌烦腔调，因此，国情咨文赢得的掌声比就职演说的“自由”字眼多了一倍。然而，布什在就职演讲中摆出一副势将自由推广全球的架势，大念自由经为哪般？

　　自从美国陷入伊拉克战争泥潭以来，以武力推行民主的新保守主义外交路线广受国外舆论及民主党人非议。因此，布什在就职演说中承认，在推翻暴政、推广民主时，“未必就得先使用武力”；美国的目标不是要强加美国模式，而是支持那里的自由拥护者，因为“美国的影响力并不是无限的”。这些是对新保守主义外交路线“武力万能”、“美国万能”思想的重大修正。他在国情咨文中再次重申：“美国没有将自己的政体强加于任何其他人的权利、愿望和意图。这是我们与我们的敌人之间最重要的区别之一……我们的目标则是建立和维护由自由和独立的国家组成的共同体，政府向人民负责，并体现各自的文化。由于民主国家尊重本国人民和邻国，自由的前进就必然导致和平。”

　　看来，布什演说似乎要使新保守主义的外交路线“软着陆”。

　　美国已有外交评论家指出：“布什的目的，是要像罗斯福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者、里根作为东西方冷战的胜利者那样，让自己作为对反恐战争和中东和平做出了卓越贡献的总统而青史留名。”

　　就在布什发表就职演说前不久，美国宣布在伊拉克搜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工作结束，证实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作为战争借口的窘境；同时，在所谓的反恐时代，世界陷入越反越恐的局面，美国难以用“反恐”号令诸侯。打造世界领导的合法化必须有新的托词，于是再次高举自由的大旗，以反暴政、独裁作为新的霸权外交合法性根源，同时也为第一任受世人诟病的外交政策打圆场，其更长远的目标则是为布什本人和共和党时代留下历史遗产。

　　为未来布什留遗产

　　布什的国情咨文引用罗斯福总统的话结束：“富兰克林·罗斯福曾这样告诫美国人民：‘每个时代不是一个梦想的破灭，就是一个梦想的诞生’。而我们生活在一个最伟大的梦想得以实现的国家。”

　　国情咨文开篇便以自我吹捧的口吻描述了布什第一任的经济功劳：“在过去4年中，我们减轻了所有纳税人的所得税负担，克服了经济衰退，开拓了新的国外市场，起诉了犯罪的企业领导人，将住房拥有率提高到历史上的最高水平，仅在去年1年，美国就增加了230万个新的就业机会。把自行支配的支出增长控制在通胀率以下，将减税措施永久化，并朝着到2009年将赤字减少一半的方向努力。”

　　可以看出，布什在国情咨文中塑造梦想的思路是内向的，自“9·11”以来首次将年度国情咨文演说的大部分重心放在国内事务，提出了包括移民制度改革在内的雄心勃勃的国内计划。而敢于啃社会保障制度这一关系到千家万户的民生硬骨头，充分显示出布什的雄心。

　　布什指出，美国施行了近70年的社会保障制度已经不合当代情况。他说，到2018年，社会保险基金支出将大于收入，到2033年将出现3000亿美元的赤字，到2042年，这个制度将面临破产，因此必须对其进行改革。布什今次社会保障改革的中心思想是使养老保险私有化，由在职人员自己购买个人养老保险，办法是给每一个人开设储蓄账户，再将个人支付的部分社会保险金转入这个个人储蓄账户。个人可用该储蓄账户里的资金进行投资，个人进行投资应该会更加精打细算，而政府也将对个人选择投资项目进行限制。布什的改革方案还包括：提高在职人员的退休年龄、不鼓励人们提早领取退休金、限制生活富裕人士的退休福利、以及将退休福利同物价挂钩，放弃现有的同工资挂钩的安排。

　　布什政府另外在加紧鼓吹的是民事伤害赔偿改革，如果成功，将根本改变美国企业领袖和审判律师两者的势力平衡。因为两者分别是共和、民主两党最主要的财东，这将造成民主党的长期衰落，是极为毒辣的政治高招。

　　因此，布什的内政遗产从长远上是削弱民主党的挑战，巩固共和党时代。

　　就外交政策而言，从布什的就职演说和国情咨文中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论断：首先，布什外交似乎在回归美国传统，重新解释了美国与世界的关系，重点是美国例外论和天定命运观(对杰克逊主义尚武和威尔逊主义美国价值观普世万能的反思)；其次，布什外交着眼于未来，重新阐释了美国的安全观与自由观，即美国的安全越来越依赖其他国家(尤其是大中东地区)的自由。这样，布什在下一任期内对付伊朗的方式会与对伊拉克有很大不同，主要帮助伊朗人内部追求自由，而不像对萨达姆的外科头脑移植。

　　这一点，为国情咨文的一个重要观点所印证——“从长远的角度看，只有铲除滋生极端主义和以屠杀为目的的意识形态的土壤才能赢得我们所寻求的和平。如果世界上许多地区继续处于绝望的境地，仇恨的情绪不断增长，那就会成为恐怖组织招兵买马之地，而恐怖将长期威胁美国和其他自由国家。唯一足以阻止暴政和恐怖的产生并以希望取代仇恨的力量就是人类自由的力量。”同时，布什在国情咨文中指出，“美国军人正在伊拉克同恐怖分子战斗，为的是让他们不至于在美国国内威胁我们”。

　　为现在布什谋规划

　　要达到为布什第一任打圆场和为将来留下遗产，关键是下一个4年布什怎么做。

　　对舆论普遍关注的伊拉克局势这一棘手外交问题伊拉克局势，国情咨文指出：“根据我们驻伊拉克指挥官的建议以及与伊拉克政府协商的结果，我们将越来越集中力量协助培训更加得力的伊拉克保安部队——一支具有训练有素的军官和行之有效的指挥系统的保安部队。随着这些部队越来越依赖自己的能力并肩负起更大的保安职责，美国及其联盟伙伴会逐渐退居配角。”“我们不会人为地制订一个撤离伊拉克的时间表，因为那样会给恐怖主义分子壮胆，让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坐等我们离开。”

　　大中东民主计划依然是布什下一四年外交重点，布什在国情咨文中再度承诺促成中东和平进程：“为了促进巴勒斯坦民主，我将要求国会拨款3.5亿美元，支持巴勒斯坦的政治、经济和安全改革”。同时，特别点名警告叙利亚和伊朗。

　　而对于舆论关注的朝鲜核问题，国情咨文只是一语带过——“我们正在同亚洲有关政府密切合作，说服北韩放弃核野心。”没有刺激朝鲜已经是善意的表现，布什显然是希望朝鲜回到谈判桌上来。看来，未来4年布什政府仍会倚重六方会谈，至少表明朝鲜核问题并非布什下任外交重点，对会谈还存有希望。- 王义桅(作者为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助理)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