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是昆仑山(小报告文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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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jczs.sina.com.cn 2005年01月17日 06:48 解放军报 | |
风越刮越硬。雪越积越厚。阳光越来越冷。 这,就是昆仑山口,青藏公路通过的地方。晒着太阳照样下雪。 我静立在玉珠峰下一座白亮的营房前,遥望着我曾经数十次穿越而过的山口,好像第一次感到它是那么的陌生。隐约地见得公路颤颤地绕山而盘,半云半雾,不露真面目。时有 这使我不能不想起一个汽车兵,朱铎。 那天,昆仑山口绝对是入冬以来最寒冷最暴躁的日子。沙尘暴吼了起来,随之,风雪也呼天唤地地狂叫起来。正在过山的军车就这样被卷进了沙尘与风雪弥漫的世界里。如果仅仅这样,只要车子不出故障,朱铎肯定不会有后来的遭遇,他的那只左手大拇指也就不可能断掉。 朱铎的车就是在这个时候停在了昆仑山口。轮胎爆了,需要更换。他当然明白驾驶室外那放肆喊叫的风雪会怎样欺凌和折磨他,但他丝毫的犹豫都没有,起身就推门准备下车。谁知,车门被起码有六七级的狂风暴雪死死地拥堵着,根本推不开。他喊助手石鲁迅来帮忙,两人合力猛推,车门倒是开了,他俩也一起栽到了车门外的风雪里。他们互相搀扶着好不容易爬起来,帽子又被风雪卷走了。追!早没影儿了,追个鬼! 脑袋裸露着,利风如刀把头削得生疼。有什么办法呢!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操作换轮胎这种极度笨重的体力活,要付出多少艰辛是可以预料到的。但是,朱铎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它会威胁自己的生命。先卸后装——卸下破轮胎再装上备用胎。装和卸都不是省力气的活。拳头大的几颗螺丝帽要一个一个地卸下来,再一个一个地拧上去。套管、撬棒,全是冰冷得吸血咬肉的铁器,又是在零下近30摄氏度的隆冬,人的皮肤一挨上去,“刺啦”就会撕下一块带肉的血皮。套管抓着螺丝帽,在朱铎手中缓慢地却是有节奏地旋转着,使人觉得暴风雪的呼啸声就是他这么旋转出来的。有了这特别音乐的伴奏,他仿佛忘掉了严寒的无情袭击,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快卸下这条爆破了的轮胎。当助手小石发现螺帽上的片片血迹时,朱铎已经把5颗螺丝拧了下来了,小石焦虑地问: “班长,你的手受伤了?” “蹭破了一点皮。来,你干一会儿吧!” 十指连心。朱铎疼痛难忍。浸渗出来的血转瞬就冷凝了,由红变得黑红,再变黑。确实很痛。没有涂抹的药水,也没有包扎的纱布,他只能咬牙承受。这时,风雪的势头稍有减缓,能见度约二十多米。朱铎看到不远处的荆棘丛上卡着一顶军帽,上前一看,正是自己的帽子。 风雪继续要掀倒昆仑山似地暴跳着。 已经拧下了11颗螺丝帽。可是朱铎怎么也没有想到剩下的最后一颗螺丝无论如何也卸不动了。他和助手轮换着拧,又合伙一起拧,仍然没有动静。那螺柱死死地连着螺帽不松口。小石说,我们实在没招儿了。朱铎说,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不得说泄气的话。 最后他们只有一个办法,焊掉它!朱铎取来焊枪,叭叭叭,只见蓝色火焰从枪口吐出,三下两下就把那颗顽固不化的螺丝连根剔掉了。就在朱铎剔螺丝的当儿,一点飞溅的焊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受伤的拇指上,朱铎“哎呀”一声惨叫,就倒在了雪地上。 白生生的雪地一片血迹。朱铎的拇指失掉了一截。 螺丝钉呀螺丝钉! 该怎么说你呢?恨吧,无从恨起;爱吧,又不知如何去爱。一台军车的所有零部件是靠你固定起来的,朱铎的拇指也是被你咬掉的。不,他的拇指是被昆仑山的风雪咬掉的,是被青藏高原的酷寒冻掉的! 一个小时后,朱铎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他要开着车继续向拉萨挺进。石鲁迅说,班长,我来替你开一会儿车吧! 失去了拇指的朱铎,一如既往地驾驶着汽车在世界屋脊上奔驰。他已翻越过数十次昆仑山。还要翻越多少次?只有在可可西里上空飞旋的苍鹰知道,朱铎多少次站立在昆仑山巅,站立在那块写着“海拔4767米”的地方。比这个高度更高的高处,才是他驰骋飞翔的广阔天地。 后来,记不得是哪一年哪一个季节,朱铎又一次开着车来到昆仑山口,他站在标志碑前,拍下了一张照片。再后来,他把照片寄给在老家湖北十堰市七河中学教书的爱人王梅。他没有在信上提自己拇指受伤的事……(来源:解放军报第6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