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莫斯科记者 韩显阳

　　国家将有三位“总统”

　　乌克兰中央选举委员会12月27日宣布，在已统计出的全部选票中，反对派总统候选人

　　尤先科的得票率为51.9%，现任总理、总统候选人亚努科维奇的得票率为44.2%。在得知投票结果后，尤先科向聚集在广场的群众表示：“这是惟一一次干净的政治胜利。”几乎在同时，他的竞选对手、现总理亚努科维奇公开拒绝认输，“我永远不会承认这样的失败，因为宪法和人权遭到了破坏”。似乎，局势的发展正朝着俄罗斯总统普京的思路走下去。普京本月2日在莫斯科伏努科沃机场会晤乌克兰总统库奇马时表示，另一场选举不会“产生任何结果”，“重选可以进行三次、四次以至25次，直到一方得到他们需要的结果”。

　　此间分析家指出，尽管由于“力量不足”而使亚努科维奇翻盘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轻易不会认输，除非莫斯科方面有新的表态。至今，无论是俄罗斯总统普京，还是俄外交部均未对乌克兰的这次选举作出任何反应。俄《独立报》指出，在2005年元旦时，乌克兰人民将拥有“三位总统”，即现任总统库奇马、当选总统尤先科(即便中央选举委员会宣布、最高法院裁决后者当选，就职仪式也将于东正教新年以后举行)，以及至今仍旧宣称已经在11月21日的选举中当选的亚努科维奇。

　　乌总统大选缘何举世关注

　　20世纪初，现代地缘政治学主要奠基者、英国人麦金德曾提出一个著名的论断：“谁统治东欧谁便能主宰心脏地带；谁统治心脏地带谁就能主宰世界岛；谁统治了世界岛谁就能主宰全世界。”乌克兰恰好处在“心脏地带”的中心位置。因此，历史上欧亚大陆强大的民族或力量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盯向乌克兰。乌克兰拥有4800万人口，是世界最大的谷物出口国之一，同时也是独联体、欧洲举足轻重的国家。

　　对美国来说，欧亚大陆是最重要的地缘政治目标。乌克兰正处于中东欧“心脏地带”，因此被美国认为是取得欧亚大陆主宰地位的重要跳板。在目前欧洲总的力量均衡中，乌克兰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欧洲人因此认为，乌克兰倒向西边，则他们可以从地缘政治上得分，将乌克兰作为欧洲安全的边界线，把欧洲安全区划到俄乌边界。同样，没有乌克兰，俄罗斯不但再难成为世界“超级大国”，就连欧亚大国的地位也不保。成千上万的俄罗斯人坚信，假如缺了乌克兰，不但不会有所谓的大俄罗斯，就连任何形式的俄罗斯也不可能存在。因此，俄罗斯最重要的目标是将乌克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保持俄罗斯西南战略通道的畅通，使乌克兰在地缘上成为俄罗斯对北约的战略缓冲带甚至战略前沿。

　　深知自身地理位置的极端重要性，独立以后的两任总统、特别是现任总统库奇马基本上采取了东西方平衡的战略，力图为乌克兰独立创造有利的地缘政治环境。一方面，为减少俄罗斯插手乌克兰东部工业城市、矿区以及南部克里米亚事务，客观上要求乌克兰不能太疏远俄罗斯；另一方面，无论是文化传统、宗教信仰还是历史渊源，乌克兰西部与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等“新欧洲”接近。因此，总统库奇马采取与欧美、俄罗斯“不远不近”或“忽远忽近”的政策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随着总统竞选气氛的升温，现政府执行的“平衡外交政策”被打破。亲俄罗斯的现总理亚努科维奇在竞选活动中表示，一旦他当选总统，将实行双重国籍，给予俄语以官方语言地位，并放弃加入北约的目标。尤先科则具有明显的亲西方色彩，主张奉行使乌克兰全面融入西方的对外政策，不仅加入欧盟，还要尽早成为北约正式成员国。就这样，双方及其各自大国都觉得没有回旋余地，孤注一掷。

　　英国《金融时报》认为，俄罗斯向乌克兰下大赌注。普京对亚努科维奇明显的支持态度是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首次试图在国外推行其政治意愿。俄罗斯政治基金会主席尼科诺夫说：“这是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利益与西方利益首次如此公开地发生冲突”，“如果尤先科在选举中胜出，乌克兰可能会在两年内加入北约，这将是公然反对俄罗斯的举动。

　　乌克兰今后向何处去

　　尽管亚努科维奇质疑第二次选举结果，并声言组建“强大的反对派”，但因其士气低落，故要么宣布竞选失败，要么无声无息地看着反对党上台。而对于当选总统尤先科来说，其执政前景也充满挑战，其中最为核心的是修复与最大邻国俄罗斯的关系，建立政

　　治互信。

　　在回答俄罗斯《消息报》记者的提问时，尤先科一方面说，“我不喜欢俄罗斯支持其中一名候选人的做法，这对数百万乌克兰人来说是一个严重的伤口”；另一方面他同时表示相信，“需要花费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恢复与俄罗斯的旧有关系”。尤先科还两次许诺，宣誓就任总统后他第一个正式出访国家将是俄罗斯。

　　事实上，俄罗斯政界高层、观察家甚至就连普通民众对于上述结果的认识也早在意料之中。现在，此间一些有识之士也开始反思，俄罗斯是否有必要如此大规模地介入？独立之初曾担任俄罗斯代总理、现为“右翼力量联盟”领导人的盖达尔认为，尤先科是一个智力超群、能力过人的经济学家，“我与他从上世纪90年代初就相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反俄分子。尤先科出生于与俄罗斯历史和文化有密切联系的东部苏姆斯克州”。不过，大多数分析家则更多地着眼未来，认为俄乌关系不至中断，因为双方互有需求。

　　其一，两国经济联系异常紧密，乌克兰对俄罗斯的经济依存程度相当高。独立之初，大多数乌克兰人曾一度认为凭借其现有的人口、资源和工业实力很快就可成为“法国第二”，并无需俄罗斯的帮助就可实现。而实际情况是，乌俄经济联系的中断对乌克兰自身发展产生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乌克兰所需石油、天然气的60%依赖俄罗斯进口，为“提醒”乌克兰，俄罗斯曾经将提供给乌克兰的石油每吨加价2美元，立即令乌克兰举国上下叫苦不迭。此外，乌克兰对独联体的贸易额中75%是与俄罗斯进行的。乌克兰产品在西欧和美国市场竞争力很弱，放弃俄罗斯市场就意味着企业破产和工人失业，而这是任何一位执政领导人必须面对的。

　　其二，在维护国家统一问题上，乌克兰新领导人需要寻求俄罗斯方面的理解与支持。1954年2月，苏联最高苏维埃将原属俄罗斯联邦的克里米亚半岛划归并入乌克兰共和国的行政边界，以此来纪念俄乌合并300周年。当地70%左右的居民为俄罗斯族，剩余的乌克兰族也有近一半将俄语视作母语。苏联解体后，该地居民要求独立和归并俄罗斯的呼声一直不断，这次大选中亚努科维奇获得了该地区90%选民的支持。此外，乌克兰东部的工业城市和矿区大部分居民是俄罗斯人，甚至在大选争端期间提出自治和独立的倡议。因此，乌克兰要想消除分裂威胁，除了建立良好的乌俄关系外别无他途。

　　其三，妥善解决黑海舰队驻扎地，也就是塞瓦斯托波尔军港租借问题。在这一问题上，俄罗斯方面需要寻求尤先科的支持。黑海舰队是1753年由沙俄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创建的，目的是为了夺取黑海霸权。1783年，俄罗斯将黑海舰队塞瓦斯托波尔港口作为基地。乌克兰1991年独立后，俄罗斯和乌克兰分割了黑海舰队，俄罗斯继承了大部分舰艇，并一直租用塞瓦斯托波尔港口。根据双方达成的有关协议，俄海军的使用权到2017年结束。尽管竞选期间尤先科一再表示将不会修改俄乌有关条约，但乌克兰加快进入北约的步伐令俄罗斯忧心忡忡。不难想象，在北约成员国的领土上保留俄罗斯海军基地的前景是何其渺茫。

　　因此，正如英国《简氏外事报道》周刊所认为的那样，即使反对派领袖尤先科在选举中胜出，乌克兰也将未必如西方所愿，它仍将面临重重难关，首要任务是维系国家的统一，需兼顾西方和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