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宝总理12月7-9日访问欧盟轮值主席国荷兰并出席在海牙举行的中欧领导人第七次会晤，年底欧盟首脑会议即将召开，再度引起人们对欧盟能否做出解除对华军售禁令决定的关注。欧盟此前做出了积极的表态，人们可以相信，欧盟取消对华军事制裁这一天不久将会到来。

　　一、中国对欧盟保持压力

　　去年10月，中国在公开发表对欧政策文件中首次提出要求欧盟尽早取消对华武器禁令。自此以后，中国利用包括双方领导人访问、多边会晤等各种机会，向欧盟国家不断表达了中国政府的这一立场。在中国看来，欧盟解除对华武器禁运的理由是：

　　第一，欧盟的决定是在15年前中国发生六四事件后做出的，欧盟当时做出这一决定所基于的对中国的看法和认识，即“中国观”与15年后中国的现实相差太远，是一个明显过时的决定，继续维持禁运不合时宜。欧盟的政策应与时俱进。

　　第二，与中欧战略伙伴关系的发展不相配。近年来，中欧关系发展迅猛，成为大国关系一大亮点和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关系的典范。2004年，欧盟已经超过日本，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去年双方贸易额达到1250亿美元，今年1-10月已经为1400多亿美元。与此同时，中国也由欧盟的第三大贸易伙伴上升为第二大贸易伙伴。近年来中欧关系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双方关系由经贸伙伴不断向政治和战略伙伴发展。双方在推动经济、贸易和金融、科技、教育以及环境保护合作的同时，开始加强了在当前国际政治领域中的对话与磋商，包括打击国际恐怖主义、防止大规模武器扩散以及伊拉克、伊朗、朝核问题等地区热点。去年10月在第六次中欧领导人会晤时，双方一致提出建立中欧战略合作伙伴。在此次会晤中签署的伽利略合作计划，被广泛认为是中欧战略互信程度提高的重要标志。在此背景下，欧盟维持对中国武器禁售令与中欧关系发展的大局和大背景显得有些越来越不相匹配。毫无疑问，欧盟保持对华军售禁令将成为中欧战略对话和合作深入发展的障碍。这是中国要求欧盟尽早解除禁令的第二个理由。

　　第三，中国要求欧盟取消军售禁令为政治诉求，并不谋求从欧盟购买武器。中国外交部高官多次明确表示，中国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一直致力于经济和社会发展，改善中国人民的生存环境和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这一国家发展方略没有改变。因此，欧盟取消对华军售禁令之后，中国也不会从欧洲国家购买武器。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最近表示，欧盟是否解除对华武器禁令在根本上是一个政治和原则问题，正是反映了中国政府的这一想法。温家宝总理12月6日晚在结束与正在中国进行工作访问的德国总理施罗德的会谈后更加清楚地表达了这一立场。他对中外记者表示，中国要求欧盟解除对华武器禁运绝不是急于购买欧洲国家的武器，而是反对歧视，因为互尊互信、平等互利是中欧关系的基础。

　　二、美国因素加剧了欧盟内部分歧

　　去年10月，中国向欧盟正式表示希望取消武器禁运后，在12月举行的欧盟首脑会议上，法国总统希拉克提议，应对中国的要求做出正面回应。这是欧盟最高层面首次讨论这一问题。但由于多数国家当时尚未认真对待该问题，最后做出的决定是先请有关专家对此加以研究。此后，随着欧盟各国讨论的开展，这一问题变的日益复杂起来，其复杂程度超过了许多人的预想。

　　首先是欧盟内部国家之间或者一个国家内部不同政党之间就此出现了分歧。有坚决赞成和支持中国要求的“解禁派”，这一派以法国为代表。这一派的主张和中国的立场有些相似，同样认为这是一个过时的决定，现在应该是改变政策的时候了。但同时北欧一些国家，如丹麦、瑞典等国家却要求中国在人权方面取得更大的进展，然后再考虑解禁问题。当然还有一些国家处于观望状态，态度不甚清楚。客观而论，对于欧盟来说，出现了多种不同的声音十分正常。在许多情况下欧盟要达成一个决议必须经过长时间协商。但在对华解禁问题上，在去年12月欧盟首脑会后发生的两件事使问题的解决更加困难，使成员国的协商和统一意见比平常更加艰难。一是今年5月1日欧盟的扩大。这是欧盟成立以来进行的第五次，也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扩员。随着欧盟由15国扩大为25国，原先只需要15国同意的问题，现在必须要得到25国的同意才行。根据欧共体1989年决定，对华军事制裁决定的取消必须要所有成员点头才行。

　　第二个因素便是美国因素。美国对欧盟进行的有关取消对华武器禁运的敏感程度大概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想。美国的立场是，不仅它自己将维持对华武器禁运，而且也要求欧洲盟国也继续这样做。为此，美国对欧盟采取了强硬的施压政策。一开始，美国还是通过外交渠道以及私下的方式，在背后发挥影响。但随着美国认为解禁的可能性在不断增大，华盛顿便开始公开向大西洋彼岸喊话了。后来它认为这还不够，于是派国务院高官亲自到欧洲主要国家首都和布鲁塞尔欧盟总部进行巡回演说，公开反对欧盟解除禁令。美国的理由除人权问题外，还强调提出了地区稳定和美国的全球战略安全利益。所谓地区稳定指的是台海局势。美国认为，欧盟现在决定放弃军事禁令，将导致中国大陆从欧洲市场进口先进、高尖端武器。这将会打破台海稳定，甚至助长北京对台动武，寻求武力统一。美国所说的战略安全利益，是指一旦中国对台动武将可能会出现中国军队用美国武器和军事技术来同美军作战的情况。

　　美国的压力更具体体现在它对欧洲国家的“威胁”上。美国威胁，如果欧盟不顾美国反对解除禁令，美国将终止与欧盟国家的有关军事合作，同时对向中国出售武器的欧洲公司实施严厉惩罚和制裁。美国的压力在亲美的欧洲国家中自然起了作用。事实上，即使不是亲美的欧洲国家，也不希望由于这一问题与美国关系在伊拉克战后再度紧张。总之，美国因素使欧盟的解禁决定更加难以做出。

　　三、欧盟共识将建立在妥协之上

　　在是否解除对华武器禁令问题上，欧盟处于来自中国和美国两方面的压力之中。中国是欧盟最重要的市场以及日益重要的政治伙伴，美国则是欧洲的传统盟友。没有一个欧盟国家愿意在二者之间进行非此即彼的选择。对于英国和波兰等新加入欧盟的中东欧国家来说，尤其不愿意违背美国的意志。目前由于美国以及欧盟内部自身的“反对派”立场，欧盟对华军售禁令已经成为一个高度敏感的问题。在此情况下，许多人在猜测欧盟的最终决定将会是一个既取悦中国也不得罪美国的妥协产物。

　　近几个月来，欧盟内部正在加紧准备制定一些预防性质的措施，以便一旦取消禁令，欧洲国家还不能轻易给中国市场出售高技术武器。有人预测，其中很可能包括3项同步实施的措施。首先，发表一项“政治声明”，指出取消禁令顺应了欧盟与中国的关系以及战略伙伴关系全面健康发展的现状，但并不意味着欧洲希望把中国武装起来。第二，颁布一项得到加强的《欧盟武器出口行为规范》，从而使中国还不能够在欧洲市场上大量采购到军事产品和技术。第三，对欧盟成员国公布一项“内部标准”，明确地定义“攻击性”和“防御性”武器和技术。这样的话，雷达、某些通信技术等“防御性”产品可以对外销售。

　　在海牙第七次中欧领导人会晤前，欧盟外长理事会讨论了对华解禁问题。欧盟轮值主席、荷兰外交大臣博特在会后表示，在12月举行的中欧峰会上欧盟会在解禁问题上发出一个积极的信号。中国外交部立刻做出积极反应。外交部副部长张业遂说：“我们期待着这个信号，我们期待这个信号是个真正的积极的信号。”温家宝总理在离京参加第七次中欧峰会前夕表示，相信欧盟国家领导人会运用自己的智慧，也会有勇气去解决这一问题。在本次峰会上，中欧双方领导人经过友好讨论，在多个领域内取得了重要成果。同时，从峰会发出的信号来看，欧盟解除对中国武器禁运的日子已经不远。 (冯仲平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