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日美军调整使美军的地区指挥功能集中在日本,美日军事合作更加密切，日本自卫队将直接走上战场；美日安全合作将突破“远东”范围，向全球性同盟转变

　　-一旦时机成熟，美日可能会对安保合作体制进行较大的改造，为联合行动铺平道路。美国要让日本成为“太平洋上的英国”

　　-从我国的安全环境来看，美日同盟加强了对我解决台湾问题的制约。但另一方面，在经济、政治、安全等广泛领域，美日两国也要保持稳定的对华关系，目前还不想因台湾问题破坏同中国的合作

　　8月16日，正在美国总统竞选高潮中，布什宣布调整美军全球军事部署计划。这虽有选战的需要，但也反映了美国安全战略的重大变化。从目前披露的内容看，这是自上世纪中叶冷战开始以来，美国最大规模的军事调整，对国际安全形势和美国与盟国的关系将产生深刻影响。美国海外驻军主要在欧洲和亚太地区，而亚太地区驻军的一半驻扎在日本，驻日美军调整对美日同盟产生何种影响，令人关注。

　　美军调整 日本的战略地位进一步上升

　　美国目前全球军事部署的基本格局是冷战初期确定的。冷战结束后，美国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通过北约东扩和美日安保条约，重新调整了一些定义，但军事部署的基本格局没变。

　　“9·11”事件后，美国认为，它面临的主要威胁不是来自使用常规武器的传统国家的军事对抗，而是来自“无赖国家”和诸如“基地”组织这样的非国家性组织的突发性恐怖袭击，来自贯穿加勒比海地区、非洲、高加索、中亚、中东、南亚和朝鲜半岛的“不稳定弧形区”，因此必须对安全战略和军事部署进行历史性变革，才能适应新的安全形势。美国制定了新的反恐军事战略，重点加强本土防卫和对“不稳定弧形区”的干预，对恐怖主义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加快调整海外军事部署。美军调整计划主要是削减海外驻军，在10年内将7万美军从海外撤回本土；调整海外军事部署，增建新基地，使之更接近热点地区。英国《简氏防务周刊》的记者评论说，美国改变全球驻军态势计划的重点，是要提高速度和灵活性，把海外驻军调往离潜在冲突地区更近的地方，从而加强对全球的控制。

　　美国调整驻日美军的目的是：将日本作为亚太地区驻军的指挥中心；加强驻日美军和日本自卫队的相互配合；重新部署驻日美军，缓和日本民众的不满。驻日美军调整计划是：将驻守在美国本土华盛顿州的陆军第一军司令部迁到神奈川县的座间基地，提高对地区危机和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将日本横田的第五空军司令部与关岛的第13空军司令部合并，指挥机关暂留横田，使其成为亚太地区美军的指挥中枢和后勤支援基地，以后逐步将驻日美军司令部迁往座间；将驻守冲绳的海军陆战队转移到北海道；驻守神奈川县厚木基地的航空母舰舰载机部队转移到山口县岩国基地。

　　从驻日美军调整来看，美国的亚太战略将更重视与日本的同盟关系，把日本作为抑制从朝鲜半岛到中东地区“不稳定弧”的指挥中心和后勤支援中心。调整后的美军海外基地分为4个等级，最高等级是“战斗力展开据点”(PPH)，日本即是其中之一。驻日美军调整后将负责东北亚到中东的“不稳定弧形区”的反恐和地区危机，美国要求日本自卫队尽快突破宪法对行使集体自卫权的限制、突破美日安保条约规定的双方合作的“远东"范围，在更大程度上配合美军行动。这使美日同盟的性质和作用发生新变化。美日安保条约规定，驻日美军和日本自卫队的关系是“矛”和“盾”的关系。驻日美军调整使美军的地区指挥功能集中在日本,美日军事合作更加密切，日本自卫队将直接走上战场承担“矛”的作用；美日安全合作将突破“远东”范围，向全球性同盟转变。日本报纸评论说，日本由冷战时代的“共产主义防波堤”变成了美军“推进世界战略的据点”。

　　日本尚未对美国的战略调整做好准备

　　日本对驻日美军调整的态度是复杂的。在地区安全方面，美日有共同利益，都希望通过调整军事部署加强对东亚地区的控制能力。前不久日本首相的咨询机构“安全保障与防卫力量恳谈会”公布的报告说，美国的军事存在有抑制军事纷争的效果。在美国调整全球战略之际，日本应积极加强同美国的战略对话，明确责任，形成更有效的合作框架。

　　驻日美军调整带动日本安全政策的调整。日本自卫队将承担更多的防卫本土的任务，提高机动能力，突破“专守防卫”的界限，防卫厅甚至在讨论可以拥有先发制人的打击能力。日本防卫重心将随着驻日美军重新部署向南转移。在配合美军行动的名义下，自卫队的活动将扩大到世界范围。日本将修改“禁止武器输出三原则”。驻日美军调整为日本重新定位同美国的关系提供了机会。日本认为，其战略价值正在提高。在关于驻日美军调整的美日协商中，日方强调，驻日美军调整一定要在双方达成一致意见之后，而不能由美国单方面地进行，特别是国内基地转移问题，日本要发表主导性的意见，甚至建议将部分冲绳美军撤回美国本土。

　　另一方面，日本的态度谨慎。其原因在于：第一，美军基地当地的民众反对。不仅是冲绳基地周围的民众反对，拟转移的基地当地民众也纷纷请愿，拒绝美军进驻，特别是调整后美军的作用发生变化，更引起当地民众不满。第二，暂时难以解决与宪法和美日安保条约之间的矛盾。在能否行使“集体自卫权”以至修宪问题上，日本国内还没有形成一致意见。驻日美军突破安保条约规定的“远东”范围执行任务和日本配合美军行动，需要有新的法律依据，更需要在政府内部和政党之间进行协调。第三，要对调整驻日美军引起的利害关系进行评估，过分追随美国也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日本还要考虑美日关系加强后，如何维护其外交主体性和同其“国际协调”外交保持平衡的问题。

　　日本政府内部也存在两种不同意见。防卫厅的态度积极，外务省的态度谨慎，政府内部仍然处于协调意见阶段。防卫厅认为，驻日美军已经参加了海湾战争和伊拉克战争，“远东条款”形同虚设，应当像上世纪90年代对安保条约再定义把适用范围从“远东”扩展成“周边事态”那样，以此次美军调整为契机对安保体制再次重新定义，使之适用于更广阔的地区。外务省则对签署新的美日安保联合宣言态度消极。内阁官房长官细田博之发表政府“统一见解”：调整驻日美军应该在与安保条约相关协定框架内进行，不考虑修改“远东条款”，但世界范围的日美合作，在安保条约之外还有各种关系，两者不应混同。小泉首相在答记者问时也一方面表示要在宪法和安保条约框架内同美方协商，另一方面表示驻日美军的目的不能局限于保卫日本和远东安全的“远东条款”，还应该探讨在世界范围内日本和美国能够做些什么，强调了在海外加强美日合作的姿态。

　　这表明，日要加强同美的安全合作，但对驻日美军调整还没完成最后的准备。

　　美日同盟的合作范围要从东亚走向全球

　　从目前看，日本将配合驻日美军调整计划，但暂时不会修改安保条约中的“远东条款”，而将通过其他文件形式反映美日安全合作发生的变化。一旦时机成熟，美日可能会对安保合作体制进行较大的改造，为联合行动铺平道路。美国要让日本成为“太平洋上的英国”，促使日本加快修改宪法，解除对行使“集体自卫权”的束缚。布什总统再次赢得大选，美国安全战略和海外驻军调整的势头将保持下去，进一步提升美日安全合作的水平。美国驻日大使贝克表示，布什再次当选是美日关系重新定义的好时机。美国也对小泉政府的对美政策表示满意，希望在美日关系上有新的突破。媒体报道，第二任期的布什政府将继续推动安全战略的转变，重视日本的战略作用，已经制定出加强和改造美日同盟的计划。小泉首相在布什当选连任总统后表示，要同布什总统合作，进一步加强“世界中的日美关系”。可以预计，以调整驻日美军为契机，日本的安全政策和美日同盟关系将开始继上世纪90年代中期美日安保条约重新定义后的又一次转变。

　　美国调整驻日军队和提升美日同盟是打赢当前反恐战争的需要，但从长远看，则是适应全球形势变化而进行的战略调整。东亚形势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不仅中国发展和影响逐渐扩大，日本、东盟等都在调整自己的角色，东亚国家之间的经济、政治联系日益密切。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在评论国际形势演变时甚至认为国际政治的重心正向亚洲转移。美国要继续把美日同盟作为其亚太安全政策的核心，加强对亚太地区的控制，使日本的转变保持在同盟之内，对中国继续保持牵制。

　　从我国的安全环境来看，美日同盟加强了对我解决台湾问题的制约。但另一方面，在经济、政治、安全等广泛领域，美日两国也要保持稳定的对华关系，目前还不想因台湾问题破坏同中国的合作。布什政府自进行反恐战争以来，一直把稳定对华关系作为亚太政策的重要目标。日本要维护其外交自主性也要加强同中国的合作。日本民间智库“日本国际论坛”向政府提交的建议认为：“保证日本在东亚的存在感，是保证日本对美外交主体性的前提条件。”美日对华政策的两面性也可以使我们更深刻地认识美日同盟正在发生的变化。

　　(作者孙承 是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