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圣尧杨淑芳本报记者王文杰张建军

　　3月的庐山，桃花盛开。9日下午3时，江西九江庐山风景林区发生火灾，直接威胁着世界文化遗产庐山风景区及火点周边村庄约2000多名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山火无情人有情。参加灭火战斗的武警九江支队官兵和当地群众一起，用鲜血和生命诠释了人间至爱真情。

　　生死关头战友情

　　这是一条3米长的生死线：3月9日晚8时许，五中队31名官兵正在牛脖岭峰灭火时，风向突变，风力猛增至7级以上，十几米高的浓烟烈焰瞬间把10余名官兵卷了进去。只听一班战士谭守文大喊一声：“火来了，快撤！”转身间，谭守文模模糊糊看到有战友在面前，他伸手用力推了一把，二班的田瑞长得救了；接着，他又推了一把，三班的侯文报也得救了；大个子宋毅被熏倒了，谭守文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把他拉出了火海，宋毅也活了下来。

　　大火过后，在这片被烧焦的山坡上，战友们找到了谭守文。他的头紧紧贴在地面，双手深深地插入土里。他此时所处的位置离安全地带只有3米。咫尺相隔，生死攸关，谭守文把生的希望让给了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了自己。他走了，为了秀美的庐山，为了战友的生命，走得义无反顾。他用22岁青春年华诠释了自己“为别人着想，活得才有意义”的人生格言。

　　谭守文本可以远离这场大火。当他接到扑火命令时，因训练体力消耗过大，中队长让他留守。“我熟悉地形，有扑火经验，让我上！”没等中队长答应，他已站进出征行列。战友们在整理谭守文烈士火场遗物时，7枚被火烧黑的6元1角钱硬币格外引人注目。他家在湘西山区，家境贫寒，母亲治病欠下4000多元的债。平日，每月他只花10元津贴费买生活必需品。他对自己“吝啬”，对别人却慷慨。战士田瑞长父亲去世，他把存折上仅有的80元钱全部给了战友。记者看到，在一张单人硬板床上，摆放着烈士的遗物：一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照片，几件换洗衣服，还有10多本书籍和读书笔记。

　　副班长秦玉清，永远也忘不了谭守文牺牲前几分钟与他的一段对话：“副班长，手出血了，手套呢？”“刚才冲得太猛，丢了。”“来，一人戴一只。”谭守文边说边脱下自己的手套塞到秦玉清手里。这是谭守文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睹物思人，秦玉清含泪说：“我会把这只手套珍藏一辈子！”

　　武警江西总队党委追认谭守文为中共党员，追记一等功，并批准他为革命烈士。清明前夕，九江各界群众万余人隆重举行追悼大会，为英雄送行。谭守文的父母来了，离开部队时，他们没有带走一件儿子的遗物，而是冒着小雨来到儿子献身的地方，捧起一把烧焦的泥土，采摘一把桃花，装进袋子带回了家乡。一位大学生写下了一段祭文表达庐山群众对烈士的怀念之情：烈士的绿军装化为灰烬，但它融入了庐山使松柏更加青翠；烈士的鲜血像断流的溪水枯竭，但它染红了桃花使庐山更加绚丽。青山再绿时，桃花再开时，庐山人会想起谭守文。

　　患难之际官兵情

　　这次被烧伤的23名官兵中，武警江西总队副参谋长高国成是职务最高、烧伤程度最深的。火灾发生前，他正在这个支队蹲点。当记者采访如今仍躺在病床上的高国成时，他闭口不谈自己，只是淡淡地说：“没啥，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高国成的双手是为救战士负的伤：当一股热浪从身后袭来时，他本能地趴在了地上。在发现趴在前方的一名战士臀部撅得太高、容易让火烧着时，他立刻伸手去按。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双手变了色，血肉模糊，火辣辣地疼。“我手的动作再慢一点，战士的臀部就要皮开肉绽了！”高国成说，自己的手可能会留下残疾，但战士没有受到大的伤害，他的心里多了些欣慰。

　　干部掩护战士，战士保护干部，这样感人的情景在火场处处可见。二级士官陈中华，作为支队扑火指挥车的驾驶员，本可以在车里待命不必上山，但他主动向支队长周勇请求上一线。当大火突然袭来时，他毫不犹豫地扑在了支队长周勇的身上，自己的面部、左手和双小腿被烧成重伤。喉咙和气管被严重灼伤的陈中华声音微弱地对记者说：“支队长是指挥员，我有义务保护好他！”

　　危急关头更显官兵情深。新兵杨秀山清楚地记得，当烈火即将烧来时，他想打湿毛巾以抵挡烟火，可水壶里没剩一滴水。焦急间，他大声喊道：“谁还有水？”话音未落，一只胳膊举着水壶伸了过来，小杨看清了，是代理排长张长春递来的，可他自己的毛巾却是干的。杨秀山把湿毛巾刚刚捂在嘴鼻上，浓烟烈火扑面而来。烟雾中，小杨看到趴在地上的支队长双手捂着嘴，剧烈咳嗽。他挪了挪身，靠近支队长，把毛巾的另一头递了过去。把水让给了别人，自己拿着干毛巾捂脸的张长春，此时也咳嗽不止。周勇支队长伸出手把张长春拽到了自己身边，把湿毛巾又给他腾出一段。

　　烈火中，一条湿毛巾紧紧地把3名官兵的生命连到了一起。

　　扑火时，“老兵在前，新兵在后”；后撤时，“战士在前，干部断后”。这是九江支队官兵火场上的规矩。参加了3月9日晚那场扑火战斗的五中队战士们清楚地记得，在6名受伤人员中，有5名是班长骨干。在3月10日午时大火中先期脱离火海的11名新兵也清楚地记得当时支队长周勇下达的撤离命令：“群众先，部队后；新兵先，老兵后；战士先，干部后！”为掩护群众和新兵先撤，困在火海的17名官兵中，有6人是干部，包括2名指挥员；有8名是班长骨干。大家清楚地记得，第一个冲入火场的是干部骨干，第一个舍己救人的是干部骨干，处在最危险位置的是干部骨干，受伤最严重的是干部骨干。干部骨干成为火场上不倒的旗帜。

　　烈火无情，战友情深。战士谭平头部、手脚多处被烧伤，脚上的鞋子也被烧没了。班长左剑辉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穿在谭平的脚上，自己却光着脚行走在烫如炭火的过火地面上，脚底烫起了泡。新兵杨坤宏扑火时把毛巾丢了，当大火袭来时，他几乎窒息，身边的战友刘霄雄，毫不犹豫地把正捂在自己嘴上的毛巾递给了杨坤宏。代理排长张长春是烧伤面积最大的重伤员，下山时，战友和群众要背他，他却说：“快去照顾那些伤重的战友，我没事，能挺住！”硬是自己走下了山，到医院时，他烧伤的左腿和裤子已经血肉模糊地粘在了一起。

　　相濡以沫鱼水情

　　这是扑救“3·9”庐山大火的攻坚战。

　　10日下午1时，距庐山风景区主峰不足8公里的西岭脚板里余火复燃。总队副参谋长高国成、九江支队支队长周勇组成的前指和26名小分队官兵火速赶到现场，与40多名当地群众一道开辟防火隔离带，阻止林火蔓延。

　　突然间，百米外山坡上狂风突起，火头一下子窜上二三十米高的马尾松树尖，群众顿时乱作一团，拥挤在狭窄的防火道上。“大家不要慌，有秩序地撤！”高副参谋长大声呼喊：“快把群众向外带！”

　　一幕令人难忘的场景出现了：火海中，向前冲的是部队，向后撤的是群众。九江人民不会忘记，1998年夏，在那场举世瞩目的九江抗洪保卫战中，就是这支英雄部队的官兵们，用血肉之躯筑成了牢不可破的防洪大堤。昔日的赴汤勇士，今天的蹈火英雄，两样的考验，一样的壮举！

　　未来得及撤离的17名官兵和6名群众被大火围困。浓烟烈火中，村民钱模水见一位战士的背后被大火烧着，便挥动着双手奋力扑打。“快趴下！”正扑打战士身上火苗的钱模水，只觉得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并有人压在自己身上。后来他才得知，是支队政治处干事贾志峰在火海中将他推倒，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烈火。59岁的老党员钱远财，自家的十几亩苗圃就在着火的山下，却主动上山扑火。当被大火围困时，为保护战士，他不顾个人安危，用砍刀清除战士身边的树枝杂草，双手被烧伤。他说：“我这点伤不算事，大火来时，有两个武警战士趴在我身上，我的背部一点都没烧着，是战士们救了我。”

　　大火过后，清点人数，人们发现，参加扑火的40多名群众中只有6人受了轻伤，而27名官兵却有17人不同程度被烧伤。在场的乡亲们说：“子弟兵都是为保护我们受的伤呀！”

　　运送伤员下山时，感人的场面再次出现：当地群众自发组成伤员运送队，有的拿出自家的竹床、卸下自家的门板，有的两人抬一个，有的三人轮流背一个，子弟兵和老百姓互相搀扶，肩并着肩，手挽着手，场景十分动人。

　　烈火可以使许多东西化为灰烬，然而，人们在与它搏斗中奉献出的真情却会永存！

　　(解放军报2004年04月16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