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思考将军”的制胜之道——军事谋略与“提出新问题”

　　草庐公

　　科学研究，汇众家之经典，提炼成一条要则：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晚年的爱因斯坦总结数十年科学生涯的经验后，感叹道：“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 要，解决一个问题也许仅是一个数学或实验上的技能而已，而提出新的问题、新的可能性，从新的角度去看旧的问题，却需要创造性的想像力，并标志着科学的真正进步。”

　　“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这条原则在军事谋略上同样适用。军事家和科学家虽然研究问题的领域不同，但在研究问题的方法和思维的规律方面则有许多共同点。在军事谋略中，“提出问题”更需要特殊的能力和智慧。它是锐敏的观察力和预见力的结晶。而且，军事家的施谋定策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关乎国家的安危、将士的生命与鲜血。从这个意义上讲，“军事谋略尤其要提出问题”。这里的问题指的是“新的问题”、“有价值的问题”。提出新问题能够开拓思路，甚至可以达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功效。

　　曾与克劳塞维茨一道被誉为19世纪上半叶西方军事思想的两大代表之一的若米尼有一种可贵的思维习惯：“遇事要解决，必先作假设。”假设就是从新的角度提出问题的一种方式。这位军事理论家在《战争艺术》一书中，从作战指挥、战略战术的运用，到战场勤务，共讲了7个方面，其中所作的假设就有200多个。比如在讲到“退却和追击”时，他就从时间和空间两方面，作了19个假设。例如：“如果你计划在黑夜到来之前，先拼命苦战再撤出战斗，假设这时因寡不敌众，出现时不我待的情况呢？反之，你计划未经苦战就在白天退却，假设这时敌方因久攻不破，它也准备退却呢？”

　　退却和追击，一个属于被动形式，一个属于主动形式。习惯于单项思维的指挥员常常只有一种设想，一手准备，看不到情况的变化，以致于在被动中连连失利，或丢失转败为胜的战机；在主动中只求速胜，看不到敌人所设的圈套。若米尼的假设法正是通过不断提出问题，来填补作战计划与战场实际之间的差距。

　　大凡敌人若在我想到的范围内行动，总不致使我陷入危机。战场上充满着偶然性。你提出的问题愈多，对偶然性的“覆盖面”就愈大，判断敌情、处理情况就会言必有中，措置裕如。上边讲到的善于运用“假设法”的若米尼在拿破仑的麾下被称为“爱思考将军”。据说，在一次军事会议上，拿破仑问若米尼，你认为稳操胜券的奥妙何在？若米尼自信地回答：每当我使用“假设法”分析情况时，几乎很少有失败的“机会”。

　　军事谋略最忌讳的是思路狭窄，眼界受限。在完善传统战法上“钻牛角尖”，似乎想得很圆满，但常因时移境迁，使全套“圆满”的思考变得一钱不值。诺曼底登陆作战中，盟军为隐蔽登陆点，调动了各方面的智慧。今天，若能以非接触结构破坏战瘫痪对方，登陆点的伪装就不再是重要的了。

　　你要想发现前所未有的东西，有时需要离开常走的大道。善于提出问题之所以比解决问题更重要，也正是因为它是创造的开端。军事家对战术“空白”的填补、对“雷池”的跨越大多以疑问为突破口。疑则思，思则谋，多谋必有胜道。

　　在实际交战中，当战争的航船陷入迷雾和困境时，能在关节处提出问题并作出回答，就能顺利地找到走出迷雾和摆脱困境的道路。苏联战史小说《围困》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当德军指挥官蓬皮杜孤注一掷、集中自己所掌握的全部飞机对列宁格勒市区进行最疯狂的一次轰炸时，在苏军的列宁格勒前线指挥部里，朱可夫作了一些临时应急处置之后，坐下来沉思。他的助手在室内踱来踱去，急得抓耳挠腮。朱可夫招呼他坐下。这位助手着急地说：难道就这样静等着？朱可夫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蓬皮杜是使用精疲力尽的力量进行轰炸呢？还是希特勒又给他派来了援兵呢？”助手认真分析了当时的战局后判断说，目前，德军正在进行莫斯科战役，且冬季即将来临，希特勒在这关键时刻决不会抽出力量增援列宁格勒。朱可夫听后大喜。他信心十足地开始了有决定意义的行动。

　　多思出智慧，多思出计谋。在“智多星”的锦囊里，装的不是现成的原则，而是无数的“？”号。然而，把“？”号拉直便是“！”号。所谓先知先觉、神机妙算者，只不过在事前就比常人想得多。英国著名的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说过：“如果你从肯定开始，必将以问题告终；如果从问题开始，则以肯定结束。”这句充满哲理的名言是值得我们记忆的。善于提出问题，是以对客观情况的了解为基础，是在长期研究政治、经济、军事的发展情况中培养出的一种思维习惯，是善于学习的军人所特有的长处。腓特烈大帝在讽刺手下那些头脑简单、常常挂一漏万的军官时说：“一匹在尤金亲王帐下服务的骡子虽然经过了20次战争，但它却不会变成一个优秀的战术家。”在平时和战争中，主动地、有意识地培养自己提出问题和研究问题的习惯，不仅是克服头脑简单的一种方法，也是使自己变得足智多谋的唯一途径。

　　怎样培养自己善于提出问题和研究问题的习惯呢？《创造工程学》中有一个“强制法”颇值得借鉴。此法属于发散性思维，即在解决和思考问题时，有意识地抛开原来的设想和结论，强制思路向不同的方向和不同的层次延伸，在广阔的思维境界中，从不同角度重新认识研究对象，通过接连不断地提出新问题和反问的方式，进行自我启发。例如，当一个作战预案被反复讨论过几次后，似乎觉得完美无缺了。为了使预案研究不被“思维定势”所束缚，可以用“强制法”反问：

　　一、最危险、最根本、最关键的情况是否已经了解和把握？

　　二、现定预案的可能性、可行性、现实性如何？

　　三、达到这一作战目的还有没有其他更容易成功的途径？

　　四、改动预案的某些部分会造成何种后果？

　　五、在想到利与得时是否也考虑过害与失？

　　六、对行动部署和作战系统中的各个部分，能否重新进行排列组合？

　　七、指挥控制系统一旦被破坏，部队能否在失控的条件下主动作战？

　　八、各种保障措施能否落实并及时到位？

　　九、敌人会针对我方行动采取何种“反行动”？我方是否做了应对敌人“反行动”的准备？作战行动一旦升级，有没有能力应付新的情况？

　　十、能否削弱行动的目标、减少行动人员或缩小行动范围？赢得战争之后能否赢得和平？成功之后能否形成良性循环？等等。

　　实行“强制法”的目的在于：克服直线思维和封闭思维，激发人们的创造性思维。它要求思考问题时，应跳出一个点一个面，采取先分散、后集中；先发现问题，再提出问题，后解决问题，调整自己的思路和心理状态。

　　智慧喜爱动荡，不喜爱平静；喜爱撞击，不喜爱安分。军事谋略更需要提出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