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鹏(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

　　2004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突然解散由卡西亚诺夫领导的政府，任命副总理赫里斯坚科为代总理。2004年3月1日普京提名俄驻欧盟全权代表米哈伊尔·弗拉德科夫为新任总理候选人。鉴于新一届国家杜马中“统一俄罗斯”党团议员人数构成宪法多数，该党无需借助任何党派的支持便可以通过任何法案，所以弗拉德科夫总理提名通过没有悬念。那么， 普京不同寻常地在大选前夕突然解散以卡西亚诺夫为首的政府意图何在？普京又缘何提名弗拉德科夫为新任总理候选人?

　　综合分析，近期俄罗斯政府变动的一系列事件不是孤立的，它是普京为在第二个总统任期内实现俄罗斯的强国富民目标而采取的步骤之一，是俄罗斯内部关于治国方略矛盾的一次爆发。

　　一直接目的：建立与普京保持高度一致的政府

　　俄罗斯一般分析认为，解散由卡西亚诺夫领导的政府，这是针对选举的一项措施。尽管现在有6名总统候选人与普京竞选下一任俄罗斯总统职务，但是普京实际上没有对手，他的蝉联几成定局。正是因为本次总统大选没有悬念，因此俄罗斯选民投票率可能会很低。普京总统此时解散内阁并撤换总理，主要是为了刺激选民情绪，进而提高选举投票率。同时，普京在明确割断与叶利钦时代的联系。

　　从更漂亮地赢得大选的角度考虑，这种分析有一定道理。不过，这仅仅是普京解散政府后客观达到的效果。从普京本意看，我们认为，普京此举是为了建立同他保持高度一致的最高执行权力机构，坚决推行普京的治国方略。这反应了普京目前的心态，即：在大选必定获胜的态势下，普京不允许俄罗斯因为此次大选而延误改革的进程，普京迫不及待的要继续推进各项改革，下决心克服所有障碍，采取更果断和强有力的措施实现俄罗斯的强国梦。

　　总统选举后普京将开始其执政的第二阶段任务，核心是加速政治经济改革，加快经济发展。现在看来，从2003年尤科斯事件开始，普京为更好地实现这个任务，采取了“三步走”的战略措施。

　　第一步，2003年10月25日逮捕霍多尔科夫斯基，尤科斯事件和总统办公厅主任沃洛申的职辞表明，普京已经着手调整自己在第二个任期内的领导班子。霍氏被捕不仅没有引发俄罗斯社会动荡，反而是普京提前分化组合俄各派政治力量的一步妙招。霍多尔科夫斯基事件使俄罗斯政治力量的对比发生了变化。霍氏的被捕和沃洛申的辞职标志着“家族”时代的终结。当时，舆论估计，普京在大选后对政府进行大换血是可能的。

　　第二步，大选前出人意料的解散卡西亚诺夫政府，直接建立一个有效得力的政府。2月25日普京总统在召开看守内阁全体会议时表示：解散政府实际上是计划中的事。在离总统选举还有三个星期的时候宣布，其中包含政治原因和行政组织原因。通过这种办法节省时间，推动进行有效率的工作。在总统选举之后组建新政府，加上议会审批程序，至少要在6月份才能组成政府。这不符合普京目前要大刀阔斧进行改革的强烈愿望。

　　第三步，向公众表明加快改革，加速发展步伐的决心，尽快实行强国战略。从普京2月11日在莫斯科大学的讲话看，俄罗斯近期要在以下三点有所动作：对原材料产业主要是能源产业的经济利益分成进行大幅度调整；尽快通过若干经济法案；加强行政改革力度。

　　二主要原因：治国方略矛盾的激化

　　俄罗斯政治技术研究所所长伊戈尔·布宁认为，普京解散政府具有象征意义。我们认为，普京此举很难说是为了表示同叶利钦时代的彻底决裂。卡西亚诺夫同叶利钦时代没有必然联系，也没有充分材料证明卡西亚诺夫和俄罗斯的寡头势力联系密切。此次政府变动的主要原因是普京和卡西亚诺夫在治国方略上存在严重分歧，矛盾的激化导致普京解除卡西亚诺夫职务。

　　卡西亚诺夫和普京在经济改革问题上、在经济发展的战略和策略上分歧逐渐扩大。卡西亚诺夫在改革问题上的消极作为影响了普京总统加快改革步伐、实现国民生产总值翻一番目标的实现。2003年围绕尤科斯石油公司几位主要负责人涉嫌经济犯罪的问题，卡西亚诺夫和普京分歧公开化。

　　今年以来，卡西亚诺夫阻碍了《税法修正案》和《森林法》的通过。此外，2月20日，卡西亚诺夫对俄财政部和经济发展部提交的《调整统一税和实施增值税专项结算建议》不予理睬。这些加剧了普京与卡西亚诺夫的分歧。在行政改革、入世、经济发展速度等问题上也意见相左。普京在第二任总统任期内要加快发展经济，推进各项改革，离不开政府的合作。时不我待，普京只有解除卡西亚诺夫职务，挑选一名新人。

　　三问题核心：发展道路之争

　　俄罗斯政府此次变动，核心还是体现了俄罗斯发展道路问题。普京强国战略的中心任务就是发展经济。当前俄罗斯经济结构难以改变，中小企业发展不起来，外国投资很难进入，经济难以实现对外开放，最终导致经济改革难以推进。俄罗斯经济要实现快速发展，必须破除垄断。这是经济发展本身的要求。按照普京的思维，他选择的是国家资本主义发展模式，即建立强有力的国家调控机制，发展市场经济。

　　俄罗斯需要进一步深化经济改革，力图使俄罗斯尽快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加强与世界各国的经济联系，从而确保实现2010年前国内生产总值翻番的目标。当然由于改革力度大，涉及到中央和地方一些人的权益，还涉及到宪法机制等问题，因此，具体实施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矛盾、问题和阻力。但是，这些目标是俄罗斯经济政治改革顺利进行的必然要求。

　　普京对寡头的政策是有意识着眼于未来的政策。其目的是迫使经营活动遵纪守法，在平等竞争的条件下，在政府一视同仁的情况下得到发展。他不打算搞非私有化，破坏俄罗斯经济。国家与市场不是矛盾的两极。国家的主要职能是，制订市场体制的法律，为严格遵守这些法律创造条件，促进市场机制的形成，制订并推行社会经济政策。国家活动的主要方向之一是建立并维护竞争机制。为使市场正常发挥职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展和振兴小企业的积极政策十分重要。从管理角度看，国家权力强意味着国家在行使职能时具有较高的工作效率，法律法令能得到严格执行；组织内部各部门之间，中央和地方之间，地方与地方之间较为一致，行动协调。

　　四选人标准：符合三个条件

　　撤掉卡西亚诺夫，挑选弗拉德科夫，让我们认识到，在俄罗斯当前的政治形势下，普京选择总理候选人，需要符合三个条件：(1)新总理必须是普京自己的人，普京信得过，同普京的政治思维与举措保持高度一致。(2)新总理必须是强力部门可以接受的人。因为强力部门是普京政权目前最基本的支持力量。(3)新总理必须具备经济工作经验，能够为普京的经济改革冲锋陷阵。遵循以上三个标准，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此前舆论看好的赫里斯坚科、库德林，或者伊万诺夫没有被普京选中。因为他们或者只具备经济部门的工作经验，或者只是强力部门的代表，他们难以完全符合普京的选人标准。

　　值得注意的是，普京自2000年执政以来，政府一共出现过四次变动。除了2月24日解散卡西亚诺夫政府以外，其他三次变动中，弗拉德科夫均是普京手中的主要棋子：第一次是普京2000年5月31日发布总统令，任命米哈伊尔·弗拉德科夫为俄联邦安全会议第一副秘书。第二次是2001年3月28日，普京对五个强力机构的第一把手进行了调整，任命弗拉德科夫为联邦税务警察局局长。第三次是2003年3月11日，对强力部门进行重组，联邦税务警察局被撤消，弗拉德科夫就任俄罗斯驻欧盟的部长级全权代表。

　　从中不难看出，弗拉德科夫是普京自己的人，弗拉德科夫政府将会是同普京保持高度一致的政府。而且从弗拉德科夫的工作经历看，他在经济和强力部门担任过重要职位，阅历丰富，符合普京的总理任用标准，即应该具备在国务活动各个领域工作的良好经验。

　　五时不我待：俄罗斯改革要向纵深发展

　　俄罗斯改革要向纵深发展，这是普京提名弗拉德科夫给世人传递的一个强烈信号。弗拉德科夫的主张涉及四个方面：(1)个人公司是资金非法外流的主要根源。他力主俄联邦税务局和外国同行合作，打击进行洗钱和将资金转向国外的国际犯罪团伙。(2)力主制定通过了《反洗钱法》，对如何打击洗钱犯罪做了具体规定，将有助于打击在贩毒、敲诈勒索以及其他犯罪活动中所得非法收入转为合法收入的行为。(3)力主俄罗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获得进入外国市场的通道”。尽管俄加入世贸组织也要付出代价，但在目前情况下必须尽快成为世贸易组织成员。(4)力主加强税收管理，打击危害税收征管犯罪和其他经济犯罪。

　　从弗拉德科夫的政治背景和政治主张，我们可以对普京的政治用意和将要采取的政治措施作出如下判断。(1)打击腐败，进行行政改革，解决官僚机构获取“行政红利”问题，提高行政效率。弗拉德科夫在打击洗钱和将资金转向国外的国际犯罪方面成就显赫。普京需要弗拉德科夫在行政改革方面作出成绩。(2)加快经济改革。普京在第二任总统任期内要加快发展经济，推进各项改革，离不开政府的合作。他挑选了曾经任税务警察局局长的弗拉德科夫来加快税收改革，促进经济向纵深发展。(3)通过建立欧洲统一经济空间发展俄罗斯经济。由于建立欧洲统一经济空间成为俄罗斯经济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建立欧洲统一经济空间有可能淡化双方的地缘政治分歧，所以全面发展对欧盟关系，实现与欧盟的经济一体化，正成为俄罗斯经济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弗拉德科夫作为俄罗斯驻欧盟的部长级全权代表，其经验和同欧盟的良好关系对于俄罗斯是一笔宝贵财富，也正是普京所倚重的。(4)尽快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对于俄罗斯来讲，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不仅仅是与世界经济通行的“游戏规则”接轨问题，还将有利于改变社会经济管理制度、改善社会经营环境、吸引投资、优化经济结构、提高企业技术水平和竞争能力、提升俄罗斯经济的整体质量。入世已成为俄罗斯发展战略中重要的一环，并正成为推进俄罗斯经济改革的动力。而弗拉德科夫的政治主张正符合普京的政治意愿。

　　总之，在俄罗斯大规模政治斗争时期已宣告结束，普京政权已牢固确立了统治地位。如果说普京第一任期的使命是结束政治经济混乱，那么，其第二任期的使命则是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