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毓川　郑孝刚　本报记者　李学勇

　　兰州军区某装甲旅政委张能绪谈起他的兵，总爱用一个词：“这娃”，话里话外透出的关爱让你感到他是在谈自己的孩子。这位关中汉子曾因无力挽救一位战士年轻的生命而垂过泪，尽管他曾主持召开党委常委会为这位身患重病的战士特批过10万元治疗费；也曾为了没有“背景”的普通战士选取士官，而得罪过自己的老朋友。至今，与他经常保持联系的 退伍兵有100多人。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在装甲旅采访的日子里，记者一直试图弄明白一个问题，张能绪对普通士兵的深厚感情从哪里来?

　　“汗流到一起，感情就容易融到一起”

　　2001年8月，甘肃省临泽县境内的新华庄小站暑气蒸人。因部队外出演练，要在此紧急搭建临时站台。40多岁的张能绪和20岁上下的小伙子们一起顶着烈日争分夺秒。8月的天说变就变，转眼之间乌云密布，瓢泼大雨随风而至，将一身土一身汗的官兵浇了个透心凉。西北地区历来早晚温差大，阴晴温差大,大风暴雨使气温骤降，有人劝全身湿透的张能绪到站台里避避雨，张能绪手一指：“这么多战士到哪里避？”

　　临时站台按时搭好，车辆器械顺次进入指定区域，张能绪才感到浑身的关节像裂开似地疼。当晚，发烧38℃的张能绪又带着卫生队的同志挨个宿舍看望战士，送去感冒冲剂。

　　记者问及此事，张能绪满口说的仍是兵：“刚才还浑身冒热气的战士转眼被浇得像一片树叶似地发抖，他们都和我的孩子差不多大，看了咋能不心疼？汗流到一起，感情就容易融到一起。”

　　张能绪常说，办公室里体验不到战士的情感。为此，他在党委常委中倡导实行了“蹲连住班”制度。每名党委常委每年至少一个月蹲到连队，住进班排，“端端战士的碗，睡睡战士的床，听听战士的话，干干战士的活。”

　　就在一次蹲连住班的过程中，张能绪发现来自四川的农村籍战士陈天辉整日心事重重，便特意搬到他对铺。一天晚上，张能绪发现小陈翻来覆去好长时间，便轻轻拍了拍他：“小陈，睡不着？咱出去走走吧。”

　　月光下，两个身影并肩而行。小陈默默听政委讲罢自己当兵的经历，也慢慢吐出了压在心中的秘密。原来，他12岁时上树掏鸟蛋，不小心划伤了下身，当兵后渐渐发现自己和战友在生理上有些不同，莫名的烦恼堵在心头又难以启齿。

　　张能绪得知陕西蒲城有一位老中医对生殖疑难症有专攻，便亲自带小陈前往。谁知到了诊所门口，小陈死活不进去：“政委，算了吧，这病见不得人。”“那你在外面等会儿，我进去替你问。”面对张能绪焦虑期盼的眼神，老中医沉吟半晌开口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病家没有见到，神仙也难下药。”“老先生，农村娃年纪轻，抹不开面，不肯进来，您看咋办？”“如此你先等等，我将这几位看完，单独给他看。”张能绪拉着小陈等到黄昏，终于为他买回几服药。老中医果然名不虚传，一段时间的药服下去，小陈的病情大有好转。

　　小陈退伍前夕，张能绪又到老中医那儿买回十几服药，塞进他的背包里。一年之后小陈打来电话：“政委，我要结婚啦！”今年11月又传来好消息，他的大胖儿子呱呱坠地。

　　“贴近看战士，越看越可爱”

　　体验出感情，认识同样出感情。张能绪认为，只有深入到战士中间，才能对战士有正确的认识。

　　一些干部认为，现在的战士经历复杂，身上消极的东西多。张能绪却感到，社会在发展，人也应该在进步，现在的战士不如以前，这说不通。很快，张能绪的观点受到了挑战。

　　1998年底，100多名从浙江温州入伍的新战士在给装甲旅注入新鲜血液的同时，也带来一场不大不小的冲击波。这些温州兵买洗衣粉掏信用卡，中华香烟成条地存，嫌西北的水“硬”天天喝饮料，还时不时老提意见。一时间，连服务社的售货员都对这批兵议论纷纷。很多人担心他们搅乱了部队的风气。

　　张能绪来到这些战士中间，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观察，发现这些来自改革开放前沿的战士有他们的优点。比如，他们效率意识比较强，经常讨论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取得最佳的训练效果；民主意识也较强，对于不科学的训练方法敢于提意见。

　　张能绪进一步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得出结论：现在的战士是进步的一代，积极因素占主流，关键是带兵人要转换视角，加强引导。在他的提议下，各连设立了信息员，包括许多温州兵在内的思想活跃的战士被吸纳进来，为部队建设出谋划策。

　　坦克二连一位温州籍信息员提出，针对坦克驾驶、射击、通信三大专业，进行交叉训练，干部却不以为然：“怎么练我比你清楚。”无独有偶，坦克五连的另一位温州籍信息员也提出了同样的建议，却被采纳，并在实践中加以完善，总结为“一精二通三会”（精本专业，通第二门专业，会第三门专业）训练法。在张政委的支持下，该方法从五连辐射到整个二营，战士的训练热情和效率大大提高。2001年，二营在集团军率先实现坦克三大专业全能化，营长在集团军科技练兵先进典型巡回报告会上作了经验介绍。之后，这一方法在全旅推广。

　　事实使很多人转变了观念，也理解了张能绪曾经说过的话：“只有拉近与战士的空间距离，才能真正了解、理解战士，从而拉近与战士的感情距离。贴近看战士，越看越可爱。”

　　“带兵贵在爱兵，要带得好就要为战士着想”

　　感情在体验中产生，在认识中深化，也在责任中升华。张能绪常说：“父母把孩子送到部队，是对部队信任，我们就要满怀深情地对他们负责。而只有和战士滚在一起，才能对这种责任有深切的体会，也才能明白该怎样对战士负责。”

　　老兵小王是坦克八连的“遵章守纪标兵”，却因上街迷路超时归队而违纪。张能绪得知此事陷入深思：上街迷路的战士能有多少战斗力？将来回到地方又有多少竞争力？我们要把战士带成什么样的人？他深入战士中间进行座谈，深感掖掖被角等通常的关心已不能满足战士的需要。要真正为战士负责，就必须像关心自己的孩子那样关心他们的求知成才。

　　“带兵贵在爱兵，要带得好就要为战士着想。”很快，在张能绪提议下，旅里竭尽所能为每个营建立了融训练、学习、娱乐为一体的电化教学室，全部联入局域网，战士轻点鼠标，便可实现资源共享；同时，聘请西北大学的两名教授为部队兼职教员，并专门开办了军营书店。一场“我与时代同行，做高素质军人”的学习成才活动在全旅扎实持久地开展起来。

　　在倡导“读万卷书”的同时，张能绪还组织战士游览革命圣地和名胜古迹，自2001年以来，他们已连续3年到延安、嘉峪关、西夏王陵等地参观。

　　工兵连三级士官张建奎入伍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张能绪蹲连住班时，和他结成学习对子。见小张对法律感兴趣，张能绪专门为他买来《民法》、《刑法》等书籍，并鼓励小张：“咱俩一块学，看谁进步快。”如今小张已通过自考拿到法律本科文凭。去年老兵退伍前，小张有心给老兵讲法律知识，张能绪得知后亲自与保卫科协调，在全旅为小张提供讲台。上课那天，张政委坐在台下第一排，为小张鼓掌加油。（解放军报2003年12月30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