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年迟　叶龙斌　本报记者　杜献洲东岛：回家前一小时仍在冲锋

　　11月4日上午，记者随驻西沙某部年终考核组，乘船来到西沙群岛的东岛。虽然已临近老兵退伍的最后期限，但看不到一点迹象。

　　船一靠码头，全体战士都明白，退伍的战士就要离开岛回家。冬天受寒潮影响，海面 风浪特别大，且持续时间长。此次来船之后，很难再有船来。

　　10时许，考核开始。二级士官蔡家伟第一个冲锋。前不久，他在训练中左腿受伤。他预感今年要退伍，再三提出要参加考核。随着考官的哨响，蔡家伟咬着牙冲向终点。指导员罗文军悄悄告诉记者：“今年有4名战士退伍，支部已经研究过了，因为不知何时来船，没有宣布。”

　　考核间歇，记者问三级士官李明珊：“如果下午宣布你退伍，你还这么使劲吗？”他很肯定地答道：“如果退伍，更要考好，我不想在军营留下遗憾。”

　　考核一直进行到15时。在成绩表上记者看到，退伍战士李明珊和朱方文，6项全优；蔡家伟，4项优秀，2项良好；吴伟强，5项优秀，1项良好。15时30分，全体官兵集合列队，队长夏太文宣读老兵退伍命令，整个议程只有10分钟。随后，退伍老兵开始收拾行李。

　　记者担心地问罗指导员：“大家都想留队，突然宣布退伍命令，战士受得了吗？”

　　“我了解我们的战士，他们经受的考验多了。”罗文军指导员自信地说。2001年春节，李明珊探亲回河南，妻子高兴坏了，给家里的小卖部进了很多商品，盘算着在丈夫帮助下，利用春节挣点钱。假期未完，上级组织“四会教学”培训，催他回队。正月初三，李明珊踏上返程的列车。丈夫走了，妻子还要照顾孩子，商品卖不掉，亏了6000多元。

　　谈起卫生员吴伟强，队长夏太文心中很是感动。两年前，家人为吴伟强联系好工作，因没人接卫生员的班，连队要求他留下，他二话没说。今天，原来找的工作黄了，却又宣布他退伍，吴伟强依然没说二话。

　　汽笛响了，4名老兵与朝夕相处的战友，拥抱告别。指导员罗文军，挥着迷彩服的衣袖，不住地擦着滚滚而下的眼泪。看看表，刚好16时30分。中建岛：真心想让风浪挡住路

　　接老兵的“琼5078号”渔船，顶着波涛，驶离中建岛。站在码头的战士，纷纷爬上楼顶，向远去的战友挥手，直到船影从波涛上消失。

　　而在船的甲板上，4名退伍战士也在一遍又一遍对岛挥手。海面风起，涌浪变大，有人开始晕船，船长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天气！”而退伍战士李典却高兴起来，他真心想让风浪挡住路，他说：“风浪再大一点就好了，船若返航，我就能在岛上多留几天。”中建岛的官兵情，就像这里的海水一样纯，更像这里的大海一样深，他舍不得离开战友。

　　去年10月，李典在做饭炸花生米时，油锅起火，火苗蹿起两米多高，来不及躲避，右臂被烧出一道长达60多厘米的创面。

　　“岛上没有最好的药，但战友对我有最真诚的心。”在船上，李典动情地对记者说。他烧伤后，队长许清杰、指导员韦瑜传每天给他喂饭。全队官兵轮流陪他上厕所，帮他解衣。

　　岛上的军医说，如果没有足够的营养和维生素，李典的伤口就愈合得很慢。当时正碰上台风一次又一次袭击小岛，补给船很长时间没来。岛上唯一的青菜，就是防风菜地的几棵青菜，大伙都舍不得吃，每天摘下几瓣菜叶，给李典下面条吃。“青菜全被我吃了，其他的人要是想吃，就围着那几棵青菜转一转，咽咽口水。”

　　前来避风的香港渔船，给官兵送来了几个苹果。官兵口舌生疮的很多，谁都想吃，但谁也舍不得吃，全部放到李典的床前。

　　为了让李典的伤口愈合好，大家四处寻偏方。最着急的是指导员韦瑜传，他打电话给很多亲人，问家乡有无良方。后来，爷爷打听到用小老鼠熬的油，对烧伤愈合有奇效，赶快打电话给小岛。岛上老鼠好找，可刚出生的小老鼠确实难觅。官兵们见老鼠洞就挖，硬是找到10只小老鼠。

　　真是奇迹！记者看到，李典被烧伤的手臂，竟无一点疤痕。

　　虽然手臂没有疤痕，在李典心中，却留下永生难以磨灭的烙印！金银岛：留下美丽，带走自豪

　　大海托着舟楫，驶向被称之为“海上花园”的金银岛。

　　金银岛如同浓绿的皇冠，营房深藏在鲜花和绿树丛中，像是童话中的仙境。一个退伍老兵热情地迎上来，递给记者一个大椰果。“好甜的椰子啊！”记者深吸一口，清凉爽喉。指导员袁维超对记者说：“金银岛原来可不这么美，是一代又一代守岛人，慢慢建出来的。”

　　送椰果的老兵名叫王希全，是守岛最长的战士。1988年，他入伍来金银岛时，小岛上没有一棵椰子树。他和战友们劈荆斩棘，让第一批椰子树在岛上扎下根。在这座孤零零的小岛上，王希全日复一日守岛、植椰子树、种紫罗兰、栽野菊花，一干就是16年。

　　这16年，爷爷去世前，盼他盼得两只眼睛都没合上；奶奶临走时，一直念着他的名字；妻子到了预产期，也是独自走进产房……

　　“我对亲人的愧疚很多，但对没有金银的金银岛无愧！”王希全自豪地对记者说，“我可以这样讲，岛上每一棵椰子树，都吸吮过我的汗水，都是我陪着长大的。”

　　与其他的退伍战士比，朱方文行囊格外简单。除简单的行李，就是一部相机和一个包，包里装的是他的摄影作品。这才是一小部分，另外大部分照片留给了部队。

　　朱方文1991年12月入伍到西沙，业余时间，钻研风光摄影，每年拍摄七八十个胶卷。用的相机从海鸥、理光、美能达，换到今天用的尼康，先后拍了3000幅精彩而独特的西沙风光。著名的白鲣鸟、水莞花、红珊瑚，他都拍过。

　　“你见过海豚跳舞吗，我见过，有一天5只海豚，一字排开，在海上跳舞，场面很壮观，我用长镜头，全部记录了下来，战友们都争相前来索取这张照片。”

　　“就是平常的西沙风光，也是无与伦比。小岛，椰风徐徐，白鹭成群；大海，一望无垠，波澜壮阔；在碧蓝天空的衬托下，真是美极了！”

　　朱方文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满脸的成就感。永兴岛：女兵重圆大学梦

　　“锣鼓、锣鼓，你轻轻地敲；海浪、海浪，你轻轻地摇，让我再慢慢地走一走，这是日夜巡逻的羊肠道……”永兴岛上的退伍女兵，伴着《海岛恋》这首歌，开始收拾行装。

　　身穿迷彩服的退伍女兵叶小桃，把课本整理好，装进行囊。这位上西沙的第一位大学生女兵，就要重返大学校园。2001年9月，她考进金华师范学院外语系英语专业，大一刚上半年，就应征入伍。在新兵连，她第一个写了到西沙守岛的申请书。

　　“我的8000元学费还放在大学，回去继续读书！”谈及退伍后的打算，20岁的叶小桃充满自信。“虽然上学间隔了两年，我感觉收获很大，不比在校园学的东西少。”有凌云壮志的叶小桃，胆子却很小，第一次打靶时，枪一响，吓得丢枪就跑。一年后，她成为优秀士兵。

　　周丽的梦想也是上大学，她已报名参加电大法律系学习。退伍前，她正抓紧时间学习《宪法学》、《法理学》、《大学语文》。退伍后，她接着就要参加这3门功课的考试。

　　在连队阅览室，周丽胸有成竹地对记者说：“我宁可晚几年成家，也要先完成电大的学业。不管在军营，还是到地方，最重要的是个人素质。我是话务员，入伍5年来，我们连的通信装备全部更新了一遍，虽然我们天天学啊、钻啊，工作中还是感到有些吃力，很多故障要靠专家排除。迎接新军事变革靠学习，迎接社会的挑战更要靠学习。”

　　退伍女兵王小梅也要上大学，她已经联系好四川大学办的补习班，回到家就报名。

　　当年，女兵们带着美好的梦想，来到西沙；今天，她们又带着新的梦想，奔向远方。

　　（本报西沙11月18日电）（解放军报 2003年11月21日 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