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东

　　随着美军在伊拉克遇袭事件的不断升级，美国政府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布什政府迫不得已，拣起了30多年前尼克松总统在打越南战争时使出的一招，想把战争“当地化”，即尽快把美军从冲突前沿撤出来，让伊拉克人去打伊拉克人。看起来，这是一个美国人和伊拉克人都比较满意的方案：美国的两大党派以及许多报社的主笔都为布什的决定欢呼，而伊 临时政府也早已表态，希望尽快完成这一交接计划。似乎各方都认为这是解决目前问题的一条捷径，但是这条道路真如想象中的那样平坦顺畅吗？

　　11日，伊拉克人的“太上皇”、美国驻伊拉克最高文职行政长官布雷默行色匆匆地从巴格达返回华盛顿。接下来，他与心急如焚的美国总统布什、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国务卿鲍威尔、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等召开了两天的紧急会议。他们的心里似乎都反复重复着这样几句话：“退！坚决退！如何退？”眼看着美国驻伊拉克的大兵死伤数量急剧上升，布雷默私下里对外界说：“我们的总统现在就想(向伊拉克人)交出权力。”

　　布什和他的智囊们一场“头脑风暴”的结论是，明年夏天驻伊美军将减少至10万人，到2005年减至5万人。同时，在明年9月前要把20万伊拉克军人推上维护国内治安的前线。因为他们熟悉情况，便于与居民交流，可以轻易辨别出危险分子，他们可以帮助美军提高情报机构的效率，并遏止不断升级的袭击活动。这将是扭转局势的关键一步。

　　算盘打得是不错，但是真能轻松如愿吗？

　　谁来当兵？

　　伊拉克国内各派之间的重重矛盾由来已久。占少数的逊尼派在萨达姆当政时期始终占据统治地位，处于中下层无职无权的什叶派平民一直受到压制，而库尔德人原来不断被伊政府军讨伐驱赶，现在一直叫嚷着要独立。在当前这种杂乱无章百废待兴的状况下，各派的领袖人物都试图趁机为本民族多捞回一些利益，而美国扩建伊拉克军警的计划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契机。逊尼派希望借这一机会，恢复自己战前的优越地位；什叶派盼望给伊拉克一个“什叶派式的彻底治疗”；库尔德人虽没有参政治国的宏图大愿，却希望在北方实行自治。如果逊尼派成为伊拉克军警的主力，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去追击多是同胞的袭击者，而且很容易被袭击者收买；如果什叶派或库尔德人成为伊拉克军警的主要力量，他们可能会借机讨回曾经被剥夺的利益，或者为以前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进行报复。如果是3派在新成立的伊拉克军警队伍中各占其一，那问题就更大了。敏感的民族矛盾很容易在拥有武器的军警内部扩散开来，只怕游击队没消灭多少，内讧就开始了。

　　能否管用？

　　美军现在面对的主要是外来宗教狂热分子、训练有素的前政府军士兵或一些对现实不满的武装平民。对于后两者来说，随着伊拉克基础设施和生活水平的逐步改善，他们中的大部分可能会放下武器，但对前者除了镇压，其他可行的办法不多。

　　美国国内的新兵至少要经过两年训练才能上岗，而按美国的计划不到一年就要把伊军规模扩大到目前的两倍以上。鉴于伊拉克游击队的袭击战术越来越高明，连美军正规部队都完成不了的任务，这些加速培养出来的伊拉克新手如何能够应付？即使美军退到幕后，游击队也会把攻击目标转移到美军的合作者甚至国际援助机构身上。这种袭击从技术上来说更容易实现，代价更小。

　　伊拉克民间似乎有查禁不完的武器。一个多月前，有个伊拉克平民以250美元的单价向美军出售了160枚萨姆-7防空导弹。他还洋洋得意地说，他手里还有不少。在这种武器泛滥的情况下，很难保证袭击事件会减少。美军把部分职责移交给国际维和部队后，交接区已经开始出现骚乱，隐藏在暗地里的“危险分子”试图检验接任者的能力。训练有素的国际维和部队不能胜任的事，伊拉克的新军警就能行吗？

　　谁来领导？

　　如果新军队组建起来，其指挥权的归属又会成为令人挠头的问题。按照美国的设想，要把伊拉克建成总统制国家，军队只对政府本身负责，不允许出现军事独裁或军队忠诚于个人的现象。为此，需要建立新的政党，形成竞争机制，以通过定期选举轮流上台执政。但目前除了已被取缔的萨达姆领导的复兴社会党，伊拉克没有其他全国性政党，也没有参与意识强烈的市民阶层，要想合理合法地选出个被伊拉克人接受、又能为美国人所用的总统非常困难。

　　目前，伊拉克临时政府的一些成员提出用私人军队帮助恢复秩序，这将使他们很容易地控制军队，但这显然是布什政府难以接受的。驻伊美军表示，“许多伊拉克人希望自己来控制安全，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私人军队容易被个别派别控制，一支统一的伊拉克军队就不会避免这种情况吗？如果美国迅速地将这支仓促建立的军队移交给伊拉克临时政府，那么各派力量将很可能争相寻求在军队中的同盟者，以致分化瓦解军队，甚至导致国家分裂。

　　谁会可靠？

　　美国搬来的前伊拉克流亡人士在当地群众中威信不高，而且相互间矛盾重重，以其为骨干建立的伊临时政府先天发育不良，难以得到国民认可。现在临时政府已被民众看成美国的马前卒。为了改变自己的傀儡形象，伊临时政府要求尽可能独立行事，但这很容易被美国看作不可靠的表现。

　　美军与仓促组建的伊军警将很难建立信任。按规定，伊警察抓到嫌疑犯后必须先交给美军，这将使其感到有职无权，缺乏积极性。但留给他们较大自主权又让多疑的美国人不放心，担心他们会不务正业，包庇同胞。这样一来，很难指望他们会成为美军的保护盾牌。在巴格达周边地区，要找到愿意与美军合作的有用线人并不容易。由于担心与美军合作会受到袭击，只要萨达姆没有死或就擒，只要社会治安没有根本恢复，伊拉克人就只会满足于顺大溜搭便车，跟着一起沾美军救济和援助的光，没有谁敢于放心大胆地替美国人服务。

　　无奈的选择

　　当年深陷越南战场的美国政府曾面临类似的局面：战争前途一片黑暗，前方士气低落，国内反战之声鼎沸。新总统尼克松上台后不得不提出把战争“越南化”，由美国出钱出枪，由南越当局出人，从而最终实现“由越南人打越南人”的计划。虽然今天美国无论在人员损失还是舆论压力方面都不比当年，但美国人民的承受能力也下降了很多。在面临大选的关键时刻，布什政府又使出了同样的“杀手锏”。不过，当年尼克松总统决定撤出越南是完全撒手不管，而布什政府则是试图通过转移矛盾，把冲突尽可能局限在伊拉克人之间，让伊军队和警察充当反击恐怖袭击的“炮灰”。这不仅有利于美国人尽快从血腥的冲突前沿抽身，而且有助于改善其已倍受批评的国际形象。

　　只要布什还想获得伊拉克的石油，还想改造中东，那么美军就不可能完全撤离伊拉克，伊拉克还是要听美国的。可是伊拉克军队也不甘心为美国当炮灰。在场而不上场，用人而又防人，美国这步棋走得的确有些颤颤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