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　侯严峰　朱冬菊　刘非小

　　又一个清晨来临，晨曦洒向大地，也洒向湘江边上新出现的那座废墟———一座流淌着一群年轻消防队员热血、珍藏着20个英魂的废墟。

　　早起的白鸽，时而在废墟上空盘旋，时而蹲在屋顶上四处张望，仿佛要找人诉说刚刚 发生在这里的那场火灾的惨烈，讲述公安消防官兵无私无畏、献身人民的壮举。

　　大火突起，200多名热血男儿赴汤蹈火、浴血奋战。412名群众安全脱险，数十名公安消防官兵被埋在废墟下

　　2003年11月3日5时39分，湖南省衡阳市公安消防支队值班室的电话铃骤然响起：珠晖区宣亭村一幢天井式的8层商住楼起火！

　　火情就是命令。珠晖区公安消防中队中队长李元明接警后立即按响警铃。瞬间，10多名消防官兵箭一样冲出房门。3分钟内，2台消防车赶到火灾现场。

　　起火的大楼东邻衡州大市场，北邻配电房、衡州市场，南面和西面都是住宅楼；商住楼一层是仓库，二层以上住人；仓库里储存着大量的电器、橡塑制品，以及烟酒、糖果、红枣、八角、木耳等。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具有多年消防经验的李元明意识到潜在的危险，于是他一面指挥战士从楼的东南两面灭火，一面请求支队支援。

　　随着一道道命令火速发出，特勤消防中队、雁峰区消防中队、石鼓区消防中队立即出动，12台消防车、160多名消防官兵迅速赶到现场，对火场形成合围之势。不久，4个专职消防队、4台消防车、50名专职消防员也赶来增援。

　　“楼上有人！”“救人第一！”随队赶到火场的衡阳市消防支队长杨友良、政委张晓成听到这一消息后迅速决定，并发出命令。

　　一场生死较量开始了。

　　由于一层仓库堆放着许多易燃物品，火势不断向上蔓延，不久便“封锁”了二层楼通道。

　　为了压住火势，给上楼救人赢得空间和时间，雁峰区中队、石鼓区中队、特勤中队、珠晖区中队，分别从四面包抄，奋力喷水打火。

　　灼热的火光直逼消防队员，汗水淋淋的脸庞被烤得疼痛难忍；浓浓的烟雾扑面而来，熏得人咽喉发紧，泪水不断。消防人员毫不退缩，紧密配合，全力作战。

　　负责火场西面水枪阵地的衡阳市消防支队特勤中队二班班长曾辉，带领两名战士，靠近火场。他手持水枪与火魔斗智斗勇，协助战友疏散群众。曾辉在水枪阵地连续战斗了近三个小时，体力严重透支的他，手上腿上脸上多处被烫伤、砸伤。战友谌枝柳给他递来面包催他赶紧吃，曾辉抛下一句：“等会吃”，就把面包揣在口袋里继续战斗。为了寻找更佳角度射水，曾辉冒着浓烟，手持水枪沿着大楼边上的平台向三楼窗户靠拢……

　　一条条水龙从水枪里升腾，扑向大火。

　　与此同时，消防支队参谋长邵六芝带领支队司令部警训科参谋刘知敏、珠晖中队长李元明和7名战士，越过火的“封锁线”，冲上楼疏散群众。他们一个单元一个单元、一层楼一层楼、挨家挨户敲门叫醒居民，解救被困人员。

　　衡阳市公安分局的民警们也赶来救援。

　　一时间，穿红色工作服的消防官兵和民警交叉穿梭在大楼通道里，一同为抢救被困群众，与大火展开激烈战斗。

　　衡阳市珠晖区消防中队战士刘文斌，冒着浓烟从二楼一直奔到六楼，逐一敲开住户房门疏散群众。进入5914号住户时，发现一名男子已经昏迷，刘文斌二话没说，背起这名男子就往楼下跑。嫌笨重的空气呼吸器碍事，他断然取下了空气呼吸器。浓烟直往喉咙里钻，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刘文斌只得屏住呼吸奔跑。凭着惊人的毅力，刘文斌将这名男子从6层楼救下。

　　大火，高温，烫人的水滴……官兵们全然不顾，他们只有一个想法：决不漏掉一户居民，决不让一人受困火中。

　　公安民警文忠辉见大楼五层有个人影晃动，立即冲上去搜救。在大楼内，只见一位70多岁的老人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得浑身哆嗦。“别怕，别怕”，他边安慰，边背起老人撤离火场。

　　“还有没有人在楼上？”“哪家还有人没出来？”消防队员们一遍遍地询问，只要听说有人没出来，他们就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去搜救。

　　强忍着烈焰浓烟的熏烤，消防官兵和民警们一次次地冲进楼搜救。每冲进去一次，都是与死神做一次赛跑；每冲进去一次，自己就多一分危险；每冲进去一次，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就多一分保障。

　　一个多小时后，楼内居民都疏散到了楼下空地上。但为了确保楼上居民全部撤空，消防队员和民警决定对大楼再进行一次全面搜索。

　　这时楼道里烈火挟着浓烟在蔓延，官兵们只好硬往里冲。

　　经过约两个小时的抢救，这幢楼里94户412名居民全部安全撤离火灾现场。

　　公安消防官兵马不停蹄，调整力量，全力投入扑灭余火的战斗。

　　要彻底扑灭大火，就要深入到烧得最厉害的一层仓库。正当消防官兵一步步推进，不少人已进到仓库，准备展开扑灭余火的战斗时，“轰”地一声沉闷的巨响响起。顷刻，楼房坠地，尘土、碎片冰雹般砸向四周……

　　20多名消防官兵倒在废墟里……

　　险情发生，年轻战士置生死于度外，他们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为了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20名公安消防官兵献出了宝贵生命

　　上午8时30分左右，起火大楼北面、西面和南面的房屋突然坍塌。一场灾难降临。

　　全场震惊。

　　“政委！”“曾辉！”公安消防官兵们呼叫着冲向尘土飞扬的现场，扑向埋入瓦砾中的战友……

　　透过浓烟和尘土，消防官兵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支队政委张晓成，另一个是班长曾辉。两人脸色苍白，躺在废墟中，身上覆盖着一层白灰。他们被垮塌下来的预制板击中头部。消防官兵扑过去，高声呼唤“政委！”“晓成！”“曾辉！”

　　刚刚还忙前忙后的现场指挥员，此时已奄奄一息，听到大家的呼唤，他微微睁开眼睛，艰难地指了指身下———那里有一个人。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凭人们怎么呼喊，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众人的泪水滴在他的身上……

　　火灾发生后，张晓成一直在现场指挥。当灭火进入最后阶段时，为了更好地进行指挥，他冲到一楼仓库后边。在大楼坍塌的一瞬间，张晓成奋力扑向离自己不远的珠晖中队战士郑有福，将他压在自己的身下。弥留之际，他还让人先抢救郑有福。

　　曾辉，这位年轻的消防支队特勤中队二班班长虽已停止了呼吸，双手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水枪。战友们发现，曾辉被鲜血染红的战斗服口袋里仍然装着没来得及吃的面包，不过已被压碎。

　　捧着碎面包，人们泪流满面。

　　废墟里还有19位消防官兵，生死不明。

　　消防官兵们的安危牵动着全国上下的心。

　　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被困消防官兵的安全。胡锦涛、温家宝、罗干、周永康等中央领导同志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全力以赴抢救遇险消防官兵，妥善安置受灾群众。公安部迅速派出有关负责人赶到现场指导抢救工作，湖南省委、省政府领导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抢救遇险官兵，并奔赴一线组织救援。衡阳市调集公安、医疗、电力、城建、民政、武警等相关单位1100多人参与现场抢救。广州特勤消防队支援了生命探测仪等先进装备……

　　公安消防官兵想着废墟中生死未卜的战友，万分焦急和悲痛，他们争分夺秒，挖土搬石，搜救战友。为了不伤着战友，有的拿着生命探测仪在废墟里反复搜索；有的用水枪在外围为废墟降温，希望被掩埋的战友们能多支持一会儿；有的用手一块一块地搬砖块，手磨破了，鲜血直流，却不停止。

　　为抢救战友，许多官兵连续战斗18小时仍不下火线；一些受伤官兵经过简单包扎后不顾医生的劝阻返回现场投入救援工作。

　　火灾发生后，钟林林带领一个小组深入火场灭火。战友们清楚地记得，当时车辆上只有4套空气呼吸器，钟林林命令进入火场灭火的四名战士佩带上空气呼吸器，自己扎上一条毛巾指挥战斗。在强大的火势面前，火场战斗经验比较丰富的钟林林考虑到火场上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便命令两名战士退到火场后沿安全地带帮助扶水带，自己独自一人深入火场前沿把住水枪灭火。7时30分左右，他命令中队第一批战斗力量退出火场前沿，由中队后备的第二批力量替换，继续参加战斗，自己依然冲锋在前。8时5分左右，中队根据火场指挥部统一部署，第三批战斗力量更换第二批官兵上火场，钟林林还是不下火场，仍在火场最前沿、最危险的地方奋战。随着火势的逐渐减弱，十余支水枪一齐向火势聚集点喷射，准备在短时间内将火势控制住。但是，要控制住火势，就必须深入到火势最大的一楼仓库进行内攻。钟林林身先士卒，冲了进去……

　　许多受灾群众似乎忘记了火灾给自己带来的损失，一直站在现场周围，希望看到消防官兵生还。然而，令人失望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当在废墟中被埋了27个小时的石鼓区消防中队战士江春茂被救出时，许多人哭了。

　　6日上午10时5分，最后一位被掩埋者被挖出。经过73个小时的搜救，在“11·3”特大火灾坍塌事故中被掩埋在废墟内的21名公安消防官兵全部找到，其中一人生还，20人牺牲。

　　这20名烈士是：

　　衡阳市公安消防支队政委张晓成，消防支队司令部副参谋长戴和熙，雁峰区中队中队长赵康林，石鼓区中队副指导员钟林林，石鼓区中队副中队长陈桂华，珠晖区中队代理指导员张尚，雁峰区中队代理副中队长聂学敏，雁峰区中队班长方卫平，珠晖区中队郭兵华，石鼓区中队班长刘昌瑶，珠晖区中队的贺华东，珠晖区中队战士谌献波，特勤中队二班班长曾辉，珠晖区中队战斗员刘庆东，雁峰区中队战斗员彭国辉，石鼓区中队的薛相林，特勤中队战士郭铁牛，石鼓区中队战士李代伟，石鼓区中队战士、年仅17岁的周忠君，珠晖区中队战士张虎。

　　衡岳肃立，湘水泣流。

　　几天来，衡阳市沉浸在无限悲痛之中，烈士们的英名在大街小巷传诵。

　　人们纷纷到火灾现场，凭吊烈士；去灵堂，悼念英灵。

　　9日，烈士们的追悼会在衡阳市船山广场举行。成千上万的衡阳人民冒着初冬的寒风细雨，赶往现场送英烈最后一程。

　　人们把胸前的白花一朵朵系在花圈上，朵朵洁白的小花寄托了人们深深的哀思；许多人久久跪在烈士遗像前，向他们表达崇高的敬意；老人们为有这样的好后生而自豪，默默地祝愿孩子们一路走好。

　　（据新华社北京11月9日电）（解放军报 2003年11月10日 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