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江宛柳　张锋　本报特约通讯员　雷永升

　　总后军需装备研究所，科研人员满打满算不足80个，算是个“小群体”，却藏龙卧虎，硕果迭出。正应了那句老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在一些科研单位困惑人才“引进难、留住难”之时，他们何以能聚拢人才？中国工程 院院士周国泰所长一语道破“天机”———作为科研院所的领导，要有识才之能，容才之量，护才之胆，用才之德！

　　发现人才是领导者的责任

　　今年32岁的高级工程师陈晓，是清华大学首开参军先河的博士后，他放弃了去美国斯坦福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机会，选择了军需装备研究所，挑起了士兵系统研究中心的科研大梁。

　　论文答辩那天，军需装备研究所的领导全部到场旁听，清华大学副校长也亲自出席，在清华园轰动一时。

　　清华博士后这块牌子确实为军需装备研究所“提气”，但他们看重陈晓关键不在于这块牌子。陈晓是从事工效学研究的，此前他硕士读生物力学，博士研究机械，这看上去与军服研究不太搭界。周所长却说：“我们看中的是他的复合型知识，21世纪的科技发展和创新需要跨学科、交叉学科。过去所里引进的大多是学材料和纺织的人才，研究一直在平面上徘徊，很难突破。现在研究防弹头盔，重心放多高才稳当？背囊怎么背才舒服？需要的正是精通力学、工效学的人才，这是新军事变革对军需装备研究提出的新要求。”

　　2001年陈晓进所后，士兵系统的多功能头盔子系统全面启动，他运用力学、工效学原理，在计算机里测量数据虚拟组装，复合材料抗冲击性能的研究、多功能防弹头盔的研制与开发缩短了设计周期，节省了工序与经费，使我军单兵作战防护系统性能进入了世界前沿。

　　“也不是一看学科对口就照单全收”，所政委高志勇说，“这些人进来之前，都是先合作，在这儿做课题，看准了才要。进来的人才，一个是一个。”

　　对于人才建设，所领导有个基本认识：“到处都有人才的‘富矿’，关键看你有没有识才的眼光、聚才的本领。我们讲学历但不唯学历，是金子不问出处。”

　　本科生任全军重点学科带头人，也是军需装备研究所的创举。刘嘉喜是天津商学院毕业的本科生，尚未晋升高级职务，但他创新能力强，把所里军用野战食品系列研究这个弱项变成了强项，是多项军队科技进步一、二等奖的第一、第二研制者。按要求，重点学科带头人必须是高学历、高级职务，但是所领导敢破这个格，他们与上级机关反复协调，终于得到机关支持。刘嘉喜从此相信：“在军需装备研究所，只要有本事肯定能冒出来！”

　　容人才者需有海量

　　张建春是军需装备研究所士兵系统研究中心主任，纺织与材料学专家，他不仅开创了中国迷彩服研制的历史，还会管理、懂生产、懂市场，是国内十几所大学的客座教授，在国际纺织学领域很有影响。

　　1987年他作为第一个硕士进所时，很多人看不惯他，嫌他说话口气大，开会他听外语，领导批评他骄傲，他站起来就走人。为此，他入党延期转正。他感到憋屈要出国。当时任副所长的周国泰却急了，跑部里要求留住他：“张建春不单是军队的人才，还是国家的人才，不能放！”并掏心窝子和张建春彻夜长谈，然后把最好的办公室腾给他，把自己的电话专线扯给他，还花700万元为他建试验室。

　　张建春被感动了，不走了。有了这个创业平台，他如鱼得水，干出了一项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一项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等十几项成果。

　　就这样，张建春也没学乖。有一次因研究课题与周所长顶起来，周所长丝毫不往心里去，他说：“谁都有长短，特别是才华出众的人都有突出的个性，领导要能用人之长，容人之短。其实，人才的‘短处’有些未必是‘短’，横看成岭侧成峰，你说这人恃才傲物，出言不逊，我看就是率直有魄力。用人才就得有容才之量，容纳人才要有海量。”

　　张建春进所16年，一天假没休过，夜里三四点前没睡过觉，全年有一半时间出差，搞出了一大批科研成果和7大本专著。

　　创造条件让人才冒出来

　　末位淘汰，是军需装备研究所定的规矩。唐世君因为“人缘”不太好，考核倒数第一，所领导对他却不忍撒手：小唐是有毛病，但他思想特别活跃，喜欢探索新工艺新材料，这样的人才敢不敢用？他们顶着压力把唐世君留下，往他肩上压重担。几年后小唐一跃成为所里技术骨干。今年抗非典，军需装备研究所集体攻关，送往抗非典一线的防护服系列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其中“一次性使用防护服”就出自唐世君之手。

　　当选总后科技“新星”的郝新敏，几年前还是个因没评上高工闹转业的人，整天泡办公室什么活也不出。所里偏把一项挑战性的任务交给他，全军战士要换肩章，预算超了，上级要求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把成本压下来。郝新敏又意外又感动：我这么闹腾所里照样用我，还有什么说的！他调动全部聪明才智，高质量按时完成任务，用新技术为部队节省了1500万元。如今，他在读博士，获奖成果累累，赶他都不会走。

　　副所长兼总工程师杨廷欣说：“很多人才有创新的潜力，他们所以迟迟出不了成果，很可能是缺乏机遇，当领导的责任就是为他们冒出来创造更多的机遇。”

　　从四川大学徐僖院士手里“抢”来的博士后、防弹复合材料和机理研究的学科带头人施楣梧，对此感受极深：“有些问题，在研发过程中把握不准。比如，我想搞一种没人搞过的纱线结构技术，解决新材料布面的平整问题，但心里没底，怕一旦失败造成浪费。所长说你大胆试，出了问题我承担责任。有领导撑着，还怕什么？结果我干成了。”施楣梧进所5年，攻克了多项难题，带起一批硕、博研究生，手头有十几个项目。

　　采访军需装备研究所的每个科研人员，记者都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干就是了，其它什么都不用想，你该考虑的问题所里都替你想好了。”

　　领导的人格是聚才之宝

　　成果报奖排名次“打架”，这是军需装备研究所常闹的“纠纷”。但他们不是要争头彩，而是抢着把自己的名字往后放。

　　“军用防护材料系列研究”，报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周国泰和张建春是主力，但谁都不肯排第一，都要把自己名字往后放，在报告上你勾过去他勾过来。大家都说，军需装备研究所的研究人员都把名利看得很淡，这与领导的人格魅力很有关系。

　　周所长说：“在科研单位当领导，名利的事往后站，更不能沽名钓誉，缺德的领导是没法用人的。”高政委说：“要凝聚人才，必须搞懂怎样尊重知识、尊重劳动。不能光强调奉献，要真正做到让有贡献的人得其所。尤其是领导要真正用行动来落实‘四个尊重’，这样才能聚拢更多的优秀人才同心同德干事业。”

　　大家说，这些年所领导在思想作风和科研作风上给我们树立了榜样。他们每年都带头往高原、边防跑，挨个连队摸战士的被褥厚薄，挨个搬起战士的脚琢磨解放鞋哪不合适。发现边防连队的小咬特别厉害，就像咬着自己似的，回来就下任务改进防蚊面罩；看到偏远连队做饭还烧柴就郁闷，马上做计划研制出任何燃料都能用的新型炊事车；抗晕船食品开发出来，他们自己先吃，然后和演习训练的战士们一起在海上颠上几天。

　　领导的形象就是无言的教育。试验野战被服洗涤车低温环境下作业，科研小组严冬赶到黑河，零下20摄氏度，他们在户外工作了10天，拿到了准确参数。试验炊事车高温环境下做饭，科研人员又在盛夏奔赴南方，车里45摄氏度，一般人进去5分钟就顶不住，他们在车里从头到尾一丝不苟操作。新式高原防寒服系列项目组组长苏扬，患严重甲状腺机能亢进，本来是不能上高原的，但为了保证新式服装按时列装，他带病两进西藏，差点把命丢在驻海拔4500米的部队。

　　每个被采访的人都说，这几年是军需装备研究所历史上最好的时期，班子团结，队伍就团结。全所人一有任务就兴奋，就玩命干，攥成一只铁拳。这样的队伍怎么能不出成果呢？（解放军报2003年10月15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