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陈东　本报记者　夏洪平

　　一张被高原紫外线烧就的松树皮脸，一双被坚冰糙雪砺出的粗茧子手，嘴唇干裂乌黑，双眼缺氧性充血……

　　岑箭———不用介绍，我们认识你———扎根这片平均海拔4500米，至今仍栽不活一 棵树的冰雪边关时间最长的男子汉。24个春秋，从战士到团长，你像高原地柏一样，把生命的枝叶融进了这片神奇的土地。

　　都说你是个大方的人，可是面对我们的采访本，你却“小气”得很，你说真的记不起来了。没关系，还有很多人记着呢，瞧，当我们走进那些冰峰雪岭上的哨所，你的兵都争着向我们诉说，于是我们按照大家点击的序列，把这些“关键词”记录下来。关键词一：推土机前灯点击者：卫生队队长陈健全

　　这么多年来推土机你没少坐，就说2002年3月那次吧。边防二连一名战士因青霉素过敏突然休克，送往团卫生队途中被大雪困在海拔5222米的青山。接到电报已是下午6点多，你和陈队长紧急赶往接人。3月正是暴风雪肆虐的季节，装着防滑铁链的汽车轮子还一个劲地在冰雪路面上打滑，你急得不行，下车钻进推雪开路的推土机驾驶室，一个劲地催促，快，再快。晚上9点多，推土机的一只前灯突然坏了，祸不单行，半小时后另一只也坏了。你抓起应急灯，站到推土机外的横杆上，给驾驶员提灯指路，当起了“推土机前灯”。漫天的风雪从你的领口、袖口等一切可能的地方钻进来，真冷啊，你一张嘴，满口是雪。凌晨3点，病人被救回到团里。第二天，你的脸裂开一道一道的血口，手上的冻疮一个挨一个，可是你自己看不见，你的眼睛受雪光强烈刺激，患了雪盲，肿得像两只桃子，流泪不止。关键词二：野营习惯点击者：边防四连战士沈伟

　　2002年9月，小沈和你一起巡逻，天黑时小分队在一个放牧人留下的耗牛棚里宿营，牦牛棚刚好能睡下小分队。你把背包往门口一放说，我就睡这儿，空气好。一夜风雪，第二天早上，你的棉被上飘满雪花。后来又跟着你巡逻几次，小沈总结出来，这是你的习惯：野外宿营总是抢着睡最不暖和的门边。这个习惯，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关键词三：跳下直升机点击者：副团长白玛

　　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已经不多了。那是1988年12月，你还是一名参谋。傍晚6点多钟，该下班了，你路过作战值班室时习惯性地问了一声：有什么事吗？值班的战士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四连一个战士，上午来团里办完事后回连队，连里现在也没见到人。你的心一惊，中午刚起了一场暴风雪，很可能被雪困住了。你赶紧报告团首长，请求正给团里运送物资的直升机营救。直升机沿着通往连队的道路盘旋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越来越暗。又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机组人员遗憾地告诉你，能见度太低，恐怕找不到了。你不死心，毕竟是一条人命呀。在你的要求下，直升机第三次搜索，终于在格金湖边发现一个蜷缩着的黑影。你兴奋得大叫起来。可是，湖边积雪太厚，直升机无法降落，你急中生智：要不我跳下去吧？机组人员坚决不同意：下面地形复杂，机翼搅起的风雪会埋了你。你挨近机窗，看了又看，飞机离地面的高度已经很低，下面又有雪垫着，就算有危险也该试试吧。飞机盘旋下降，100米、50米、10米……你纵身一跃，飞出机舱。半晌，你从没顶的雪窝子里爬了出来，把那名叫陆定位的战士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关键词四：未卜先知点击者：某炮连连长寇绍维

　　很难相信你有这个神奇的本事，但事情却是千真万确。2002年4月17日，正在边防一线蹲点的你来到炮连，围着连队转了一圈后，你下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全连官兵马上整理物资，搬到附近兄弟连队的空营房。官兵们带着个大问号执行了你的命令。18日晚7时40分，“轰隆”一声巨响，炮连老营房后面发生山体滑坡，垮塌的山体裹挟着泥石流呼啸而来，16间营房顷刻间分崩离析。远远观望的炮连官兵人人惊出一身冷汗，纷纷传说你掐指一算，未卜先知。你哈哈一笑：哪有那么神，不过是早就知道炮连的营房基础不太好，加之发现那几天雨雪密集，营房后面山涧河水猛涨，时有大石滚下，担心官兵安危，才作出了这个歪打正着的决定。其实未卜先知也罢，歪打正着也罢，心里没有装着兵，也不会发生这段传奇故事，这一点你同意吧？关键词五：谁都别抢点击者：参谋刘洪文

　　1997年7月，时任连长的刘洪文跟着你巡逻，途经一条小河，头一晚刚下过暴雨，河水猛涨，原本用几根圆木搭成的简易桥只剩一根圆木孤伶伶地悬在河面，其余的都被冲到对面河滩上。必须要一个人抱着这一根独木爬过去取木架桥。大伙都争着要上，你大吼一声：谁都别抢，我最有经验！你让大家拽着背包绳的一端，将另一端系在腰间，俯身抱着圆木，一点一点往前挪。突然，两端没有任何固定的圆木一个翻滚，你的身体一下子翻过去悬空，湍急的河水已经溅上了你的后背，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你没有往后退，就这么倒悬着爬到了对岸。关键词六：牵着马尾巴点击者：通信连战士刘贤军

　　2001年6月，你带队巡逻，途中小刘由于受凉拉肚子，渐渐跟不上队了。你二话没说，把自己的马让给小刘骑，自己在前面为他牵马。慢慢地，你从马前退到了马后，后来几乎是牵着马尾巴走。回到营区小刘才知道，那几天你由于久居高原患上的痛风病正发作得厉害，双脚肿得塞不进鞋，走路时钻心地痛，为这才专门给你配备了那匹马。几十公里的山路，真不知道你是怎样走过来的。关键词七：发火点击者：步兵某部驾驶员张兵

　　你很少发火，但这一次你却有点不留情面。2001年2月，小张从步兵某部送病人回团部，车在途中抛锚了。所幸人车都平安救了回来，你的怒气却一浪高过一浪：单车行动，为什么不先向团里报告？风天雪地的，出了事怎么办？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生气，批评得小张痛哭流涕。你的生气是有由头的，边关风雪大，单人、单车行动，一旦陷在雪地里，什么样的危险都有可能。你任团长后，立下死规定：单人、单车出动，必须先向团里报告，以备接应。3年多来，全团没有发生一例冻伤、冻亡事故。

　　记者后记

　　数字枯燥但有说服力，关于某边防团团长岑箭，再补充如下若干数据：先后立三等功5次，被总部表彰为“边防基础设施建设管理先进个人”，边防团被评为成都军区“尊干爱兵先进单位”，连续2年被评为成都军区“基层全面建设先进单位”，团党委连续4年被评为成都军区“先进党委”。（解放军报2003年10月10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