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航

　　大学毕业后，带着拿破仑那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名言，我放弃了已经草签的高薪职位，来到西南边陲的大山深处，成为一个边防连队的司务长。

　　然而严格紧张的军营生活远非想像的那么浪漫。每天买菜、做饭成了我这名财经专业 本科生的工作。山上交通极为不便，仅有的一条羊肠小道还是一批又一批官兵们接力似地踩出来的，别说跑车，连驴都不敢走。再加上山上全年8个月在高温30摄氏度以上，蔬菜隔夜即坏，我们只好肩挑手提，每天到山下的一个小镇去买菜，一趟趟往返于山上山下，一年下来，我穿破了11双鞋、25双袜子。这样的生活，与自己梦想中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豪情格格不入，思想便一天一天消沉起来，甚至动了脱军装的念头。随便到南方或沿海闯一闯，当个记者、做个白领……干什么不比在这深山老林里当司务长强！愈想愈让我不满于生活和工作的现状，终于拒绝了战友们的反复劝说，向团里打了退役申请报告。

　　静等退役的日子里，我请假来到山下的小城。外面的世界真好。徜徉在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我的心情得到了彻底放松，一个店一个店地沿街闲逛起来。转到一家鞋店，一阵争吵声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位父亲带着儿子买鞋子，儿子正在店员的帮助下试穿着一双又一双新鞋。

　　店员说：“穿30码的鞋不大不小正合适，建议就买这一双。”可是当父亲的执意不肯：大小鞋一样的价钱，为什么不买大的呢？再说，儿子还小，脚还在长，今年穿着大，明年不就正合适了吗？

　　现在买鞋就是为了现在穿着舒适，为什么要为了明年的合适却让你儿子现在受罪呢？我忍不住上前一劝。没想到那位父亲就是固执己见，最后还是坚持给儿子买了一双32码的大鞋子。

　　看着小男孩穿着过大的鞋子在父亲的牵扯下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我不禁陷入了深思。为了明年的合适而选择“大”鞋子，有些人在盲目贪“大”的同时，恰恰忽略甚至放弃了现在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回想一年来被自己调节得越来越好的连队伙食和战友们吃饭时一张张满意的笑脸，我是不是为了一双明天的“大”鞋子，而准备放弃“司务长”———这双现在很适合我的“鞋子”呢？司务长的工作的确辛苦，但它和幻想中虚无缥缈的空中花园相比，哪一个更适合自己呢？

　　诚然，一个人对于我们共同事业、远大理想的追求，一定要执着、再执着，但在一段时间自己具体走什么路，一定要穿适合自己脚的鞋。想着想着，我不由走出鞋店，踏上崎岖依然的山路，快步向连队赶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退役申请书要回来！（解放军报2003年09月24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