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兆磊

　　他们是一群负责销毁废旧弹药的军人。

　　他们每天面对的都是威力巨大、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他们就是南京军区军械弹药修理所弹药修理试验站的“销弹专家”。

　　人弹同车：义不容辞

　　去年9月30日，弹药修理试验站站长曹庆国与弹药检测室主任秦邦民，两个与弹药打了10多年交道的军人，带着刚从院校毕业的技术员徐小红，来到某仓库执行任务。

　　这个仓库废旧弹药之多、危险性之大、质量状况之差、情况之复杂，比他们预想的要恶劣得多：装弹药的木箱已被白蚁蛀空，一碰就散架，根本不能搬动；里面的电雷管、火雷管、手榴弹等全部锈蚀，大多拉火环连成一体。最要命的是许多电雷管因时间过久，药剂与外界发生化学反应，敏感度增强，有的甚至与空气磨擦就可能起火爆炸。

　　要将这些弹药搬到销毁点，必须重新分拣装箱。9月的天，密不透风的库房又闷又热，别说要对付这些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就是在库房不动也会让人感到烦躁不安。库房里满地的白蚁顺着他们的脚、手钻进大腿、胳膊、脖子，乱爬乱咬，有时甚至往鼻孔里钻。尽管浑身痒痛难忍，他们也不敢有丝毫地分心走神，紧咬牙关硬挺着。他们知道稍有失误，悲剧就会发生。

　　经过一番艰苦分拣，一万多枚雷管、一百多枚手榴弹终于安全装箱。走出库房，3个人的身上已被白蚁咬得红肿了。弹药分拣装箱了，运送到销毁点又成了难题。“路上一旦雷管受颠簸引起碰撞怎么办？”情急之下，曹庆国果断地说：“车送，用被子等铺在车厢底下和弹药箱之间，我们随车护送。”他们找来被子，将弹药箱包起来以减轻其振动量。20公里的路，大卡车开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安全抵达。此时，他们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事后曹庆国回忆说：“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害怕。这些弹药如不及时销毁，就会带来无穷隐患。这是我们的职责。”

　　弹药自爆：有惊无险

　　离江西上饶市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山洞，名为“千佛洞”。抗战时期，侵华日军将该山洞建成了临时指挥所兼弹药库，战后遗留了许多弹种和质量不明的弹药。地方政府曾派人销毁，由于销毁过程中发生意外事故而停了下来。

　　弹药修理试验站副站长缪小平和弹药试验室主任许建圣受领任务后，来到山洞一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传爆管、手榴弹、雷管以及一些弹种不明的弹药混杂在一起，满满装了14箱！销毁这些弹药，比手里攥着颗冒烟的手雷还让人心惊肉跳。这“玩艺”一旦爆炸，人连个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

　　正当他们销毁第3箱时，弹药箱内突然冒出白烟，并发出“哧哧”的声音，还没等缪小平与许建圣反应过来，就听见“轰！”地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浪将他们两人掀倒在地。“弹药爆炸了！”有人惊叫。“缪小平、许建圣！”大家迅速奔向销毁场。“别过来，危险！”缪小平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大家大喊。所幸的是，这次意外爆炸没有人员受伤。

　　意外发生后，大家还以为是人体静电引起弹体表面感度极高的弹药起火而发生爆炸。经查找大量资料，并请教军械研究所及军械工程学院的有关专家，才知这是日航12.7毫米机枪弹。这种弹内装有极为敏感的猛炸药和雷汞。由于弹体锈通，弹内雷汞漏出，与铜发生化学反应后生成感度极高的雷酸铜，雷酸铜沾附于弹体后，两弹之间一旦产生摩擦就会引起火星，引发爆炸。对症下药，他们采取注水降低弹体表面雷酸铜敏感度的办法进行逐箱销毁。

　　“1秒钟”：生死抉择

　　安徽省宣城市郊外有一座山叫梅山，梅山脚下有一条山谷。某仓库就座落在这里。

　　仓库储存了许多废旧弹药。其中，最令人担心的是那15个威力巨大的复压式反坦克地雷。这些地雷由于年代久远，引信稍遇重压就会发生爆炸。销弹专家们见了这些地雷，无不捏了把汗。每个地雷重达二三十公斤，里面装有10多公斤的TNT炸药，其威力足以炸毁一辆坦克。

　　按销毁规定，这些地雷在销毁前要先拆除引信。可是，“谁敢把命压在这15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上？”工程师曹有智、唐建宏毅然受领了任务。

　　曹有智抱着地雷就像抱着熟睡的婴儿，非常小心，只怕轻微的抖动会将它惊醒。他憋住气走几步，然后停下来呼吸。正当他抱起第5枚地雷迈步时，突然，左脚踩在了一颗石子上，身子不由向左一斜，左手本能地一偏，地雷差点从手中滑落。说时迟那时快，曹有智右手立即圈住地雷，左手迅速从底下轻轻托住雷底。这一切都发生在1秒钟内，就是这1秒钟，他们与死神擦肩而过！曹有智在原地足足调整了两分钟，汗珠沁满了额头。唐建宏在旁边张着嘴望着曹有智，说不出话来。“轰、轰轰……”下午4时20分，15个地雷成功炸毁。望着逝去的硝烟，曹有智长长地吐了口气。

　　排响哑炮：化险为夷

　　“全体注意，开始引爆，3-2-1。”总工程师曹辉对着对讲机下达口令。废旧弹药炸毁组正在销毁一批穿甲弹及大口径炮弹。

　　1分钟、2分钟、3分钟……到预定时间了，炮弹却没有爆炸。空气仿佛凝固了。搞危险品销毁，最忌讳、最危险的就是哑炮。“别急，再等等。”曹辉安慰大家。然而，10分钟、20分钟、半个小时又过去了，炮弹仍然没有爆炸。“警戒哨加强警戒，不准任何人出安全区域一步，所有人员原地隐蔽不许乱动。”对讲机里传来曹总工的命令。“曹总，我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早已急不可耐的工程师曹有智、唐建宏和柏立金不约而同地请命。“都呆在原地不许动！我去。”谁都知道，“我去”意味着多大的危险。“与弹药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还怕这个小哑炮不成！”曹总工边说边提起铁锹，拿着雷管、导火索、拉火管大步向爆炸点走去。

　　这次炸毁的破甲弹和炮弹威力巨大，为防止意外，小组事先将弹放入深深的土坑盖实后再在上面盖上近2米厚的泥土，以此减轻爆炸的威力。曹总工走到爆炸点，静观了一会，然后轻轻用手慢慢刨开土层，一看原来是雷管失效了。他重新在炸弹上放好TNT炸药，装上拉火管和导火索，再插上雷管，仔细检查了几遍后盖上土层。

　　一阵急促的哨声再次响彻云霄，“轰！”震撼人心的爆炸声终于响起。

　　(《中国国防报》2003-08-28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