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硝烟散尽，空中打击这一大家所熟悉的打击方式再次显现出其强大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效果。这场战争曾经另不少人大跌眼镜，纷纷称之为“看不懂”，那么，究竟哪儿看不懂呢？

　　最大的看不懂估计是主战场的变迁。虽然自二战开始，空中打击就已成为美国军队的主要打击手段，但是在过去的大规模战争中，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坦克和步兵们。这场战争 中一切都改变了，万众瞩目的地面大决战根本没有发生，胜负早在M1A2坦克冲进巴格达之前就已决定。

　　如今战争的帷幕已经落下。随着一些数据和事实被公诸于众，我们现在可以比较客观的面对这场战争，看一看美军的军事改革究竟在哪些方面取得了什么样的进步，美军还存在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并且探讨一下世界上其他国家、包括中国，未来将怎样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来面对日益变化的战场环境。

　　美国空中力量的演化

　　冷战结束后，美军从规模建军逐步走向质量建军。由于美国全球战略利益的需求，要求美军必须对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可能触及自身利益的争端进行快速反应，这意味着美军必须具备高度的机动性、猛烈的打击能力、高度综合的指挥管理系统和强大的后勤保障能力。这些需求自然而然的将空中力量，包括美国空军、海军航空兵、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国民空中警卫队，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作战飞机的特点是打击范围远、速度快、火力猛、成本低，因此空中力量成为美国军事力量中的打击力量核心，而陆军、海军则逐渐演化为一种存在力量。

　　1991年的海湾战争虽然也有大量高技术武器参加，但其战争模式与越南战争相比并无明显不同。海湾战争后不久世界局势发生巨变，美国再也无需拥有如此庞大的武装力量，然而世界并未从此而变得太平。由于美国的制约力量苏联已经不复存在，美国拥有了在全世界扩张的机会，这种扩张不仅存在于军事领域，更多的体现在经济、文化等多个领域。扩张会不可避免的遇到阻力并可能因此而产生冲突，而这些冲突往往在远离美国本土的地方发生。越南战争告诉美国人决不要轻易的将地面部队投入到一个陌生的地域去作战，于是空中力量便成为美国“解决问题”的重要选择。科索沃战争中美国的空中力量就已经成为绝对的主角，一切都围绕着空中作战而展开，历史上第一次，美国完全从空中击败了另一个国家。到了在阿富汗进行的反恐战争中，人们迷惑的看到包括B-1B、B-2在内的战略轰炸机不知疲倦的往返于美国本土与阿富汗之间，仅仅为了轰炸几个山洞。虽然看上去这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但是此举确实让美国达到了既定作战目的；与此同时，美国只需要派遣部分特种部队进入阿富汗作战，避免了大量地面部队进入该地区从而引起地缘政治的复杂化和战争的无止境拖延。

　　伊拉克战争中，美国空中力量再次承担了主要打击任务。在持续四周的“伊拉克自由”快速攻击行动中，美国及其盟国共部署1800余架飞机，其中美国空军为863架，海军陆战队372架，海军408架，陆军20架(不包括旋翼机)。英国皇家空军提供了113架飞机，澳大利亚皇家空军派出22架飞机，加拿大空军3架飞机。此外，还有一些C-5和C-17运输机没有计算入美国中央司令部的统计中。这些作战飞机包揽了对大多数目标的打击任务，成功的对盘踞在伊拉克南部和巴格达附近的共和国卫队进行了战略性打击，使其没有机会对长驱直入的美国地面部队进行机动分割和合围；此外，这些作战飞机对大量战术目标进行精确攻击，一方面配合地面部队的推进完成前线支援任务，另一方面从根本上摧毁了伊拉克的指挥通信和作战体系，使地面部队在伤亡很小的情况下成功占领了伊拉克大部分领土。根据统计，整个作战过程中共出动飞行41404架次，美国空军占60%以上(24196架次)。美国海军陆战队出动4948架次，海军8945架次，陆军为269架次。英国部队共出动飞机2481架次，加拿大565架次(由于天气原因损失或无效飞行占总出动架次的4%)。

　　美国空中力量进步的因素

　　纵观整个战争，美国空中力量的作战飞机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几乎涵盖了现役的所有机种。这些飞机包括美国空军的F-15C、F-15E、F-16C/D、B-1B、B-2、B-52、A-10、F-117；美国海军的F/A-18C/D/E/F、F-14和海军陆战队的AV-8B、F/A-18等机种。事实上与91年海湾战争相比，在飞机平台上并没有本质的变化，虽然有B-1B、B-2等新机种加入，但是也比当年少了F-111、F-4G、A-6、A-7等火力强劲的机种，而且在总体数量上还不及当年。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美国空中打击力量比91年更有效的完成了任务呢？笔者认为主要是两点原因：

　　1.精确打击武器的大量使用。

　　据美国中央司令部统计，在伊拉克战争中，美英联军使用的精确制导武器的数量为19948颗，其中包括英军使用的制导武器679枚；非制导武器的数量为9251颗，其中包括英军使用的非制导武器124枚，使用的精确制导武器占全部弹药的比例为68.3%。在这次伊拉克自由作战中，还出现了下列几个“首次”：CBU-105和CBU-107子母炸弹，以及AGM-86D空射巡航导弹，都是首次投入实战使用；F-14D舰载攻击机首次投JDAM制导炸弹；B-2隐身轰炸机首次投MK-82炸弹。

　　根据这个统计，现在美国已经基本实现了弹药精确制导化，这一点主要归功于GPS制导技术的发展。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除了空射的各种导弹外，唯一的精确制导武器就是激光制导炸弹。虽然激光制导炸弹精度高，但也存在价格昂贵、使用繁琐易受干扰的情况，即使是F-16这样在战争中被大量使用的战斗机，当时也不具备投放激光制导炸弹的能力。但是当GPS制导技术引入后，即使是普通的炸弹经过简单的改装，也具备全天候精确打击能力了，而飞机本身为此付出的代价很小。这样一来，甚至是F-14这种传统的空中优势战斗机都得以携带900千克JDAM炸弹前往轰炸。由于伊拉克战争中美国基本没有遇到争夺空中优势的空战任务，因此无形中能够投入对地攻击的飞机数量大大增加了，配合以精确打击武器，美国的空袭效率和强度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2.指挥系统的效率增加

　　光有精确制导炸弹显然无法保证美军攻击机及时攻击每一个目标。美军打击效率提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其指挥体系的高效运作。

　　这里有一个较为典型的例子：4月8日，美国空军一架B-1B轰炸机飞往巴格达执行轰炸任务，在刚刚进行完一次空中加油后，这架轰炸机的机组人员收到E-3预警机的任务变更指令，将新目标的位置坐标语音传输给该架轰炸机。该架B-1B在几分钟内完成数据装订，并飞往目标投下4枚908千克JDAM制导炸弹。其中2枚是钻地型，先投下来穿入建筑物地下爆炸，另外2枚是爆破型，采用延时引信，紧随其后投下来，在已造成的弹坑内或者地下爆炸，以减少对附近建筑物和平民损伤。从B-1B收到命令至轰炸完成，整个过程只用了12分钟，而在1991年，完成同样的任务需要约1小时。事后该B-1B机组得知，他们轰炸的目标就是萨达姆.侯赛因，美国情报部门刚刚得到消息他当时可能正在该楼内开会，于是十几分钟后这栋楼就被彻底摧毁了。

　　在伊拉克战争开始前，我们就已经从新闻中了解到，美军正着手使空军、海军的数据链标准统一化，使得在战场上海、空军能够作为一支更加统一的综合力量而被使用，这样在对目标的分配、打击机群的灵活指挥上有着重大意义。当然这项工作并非易事，截至目前美军还没有真的实现三军指挥完全合为一体，但是从伊拉克战争中至少我们能够得出结论：在指挥体系的标准统一、诸兵种联合作战等方面美国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步。

　　根据统计，在伊拉克战争中，大约有80架包括E-3、E-2C、E-8等机种在内的联军监视飞机出动了大约1000架次飞行，收集了42000幅战场图像，3200小时全运动视频和1700小时运动目标指示器活动。攻击架次数中包括156次“时间敏感目标”攻击，其中102次怀疑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目标。参加“伊拉克自由行动”的部队共占用了683兆字节带宽能力。

　　伊拉克战争对空军力量的启示

　　伊拉克战争轰轰烈烈的开始，然后又无聊的结束了。对世界各国的空军而言，从这场战争中能学到些什么呢？

　　首先应该是一些观念上的改变。

　　专用飞机还是通用飞机？

　　自洲际导弹出现后，战略轰炸机的作用一度遭到怀疑。在大多数局部战争中，参战的作战飞机以战斗机、战斗轰炸机为主。海湾战争以后，美国的大型攻击机、战斗轰炸机如A-6E、A-7、F-111、F-4G等纷纷退役，这给人一个印象：由于精确制导武器的运用和战斗机平台的多用途化，专用的攻击机、战斗轰炸机由于作用单一、维持费用高昂，似乎存在价值已经不大了；而重型轰炸机除了战略意义外，在局部战争中也很难有所作为。近年来美国空军机种日渐减少，甚至连让A-10攻击机退役的呼声也是经久不断。但是从空袭阿富汗到伊拉克战争，出现了一番新景象：轰炸机不断出击，游弋在战区上方，随时准备打击目标；大量战斗机在确保了制空权的前提下携带着大容量副油箱和炸弹、空地导弹前往执行前线支援、对地攻击任务。

　　于是问题出现了：动力强劲、性能出色的战斗机真的能取代其他的机种么？强击机、轰炸机是否已经过时？事实上是：没有哪架F-16能够像A-10那样勇猛的喷着火舌冲向地面坦克集群，也没有哪架F-15E能够像B-1B那样如同幽灵般徘徊于战区上空随时伺机猎杀目标。自从科索沃战争起，美国空军就日渐感到战场上飞机使用的捉襟见肘。例如：F-4G、EF-111退役后仅凭借F-16CJ/DJ很难满足压制防空任务的需求，大载弹量和长巡航时间不是轻型战斗机能做到的；而即便大量F-16投入对地攻击，也无法达到A-10攻击机的效果。目前美国海空军大量作战飞机的机体寿命都已经过半，未来的几年内退役飞机数量将增加，补充的数量远远无法弥补，未来的战场上有多少飞机可用是美军不得不思考的一个问题，而单一机种在完成特殊任务上的局限性则是另一个重要的问题。空地一体战对近距离支援飞机的性能和数量要求大大增加

　　伊拉克战场上的空地一体战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成功不仅体现在最终的结局，而且体现在美国陆军的损失上：伊拉克陆军几乎没有给美军造成什么像样的损失。“非接触作战”是现在颇为流行的一个词儿，那么，是什么保证了作战的“非接触”呢？在美军攻击飞机的出动架次中，有60%是执行近距离支援任务，正是这样持续不断的精确空袭，保证了伊拉克陆军部队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美军地面部队，而保证这种持续打击的主力，不但有F-16、F/A-18等主力多用途战斗机，更离不开A-10、B-1B等具备长巡航时间、火力强劲的飞机，甚至连B-52轰炸机这样的笨重牛车，都被赋予近距离支援的任务。

　　总体来说，美军本次战争中作战飞机的使用情况基本为：F-15C保证空中优势，F-16执行压制地面防空系统任务(SEAD)，海军的F-14、F/A-18在保证空优后也投入对地攻击和前线支援的任务(F/A-18在战争后期多以携带副油箱+小牛导弹的模式飞往伊拉克执行近距离支援任务)，其余的机种多集中用于对地攻击、主要是近距离支援。由于美国空地一体化发展的相当好，因此空中力量与地面力量集成度非常高，这也显示出未来美军的发展方向。这种高度集成的空地一体化作战对作战飞机的要求自然非常严格，不仅要拥有足够的火力和精度，还需要具备较长的巡航时间——这对目前的大多数战斗机来说是个考验。

　　于是，根据上面所述的经验教训，我们从战争中或许能够得到以下一些结论：

　　重型专用攻击机的重新崛起

　　伊拉克战争后美国宣布将延长B-1B和A-10的服役时间，因为这两种飞机在近距离支援作战中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优势。自美国F-111、A-6E、A-7等飞机退役后，攻击机的精确打击能力在不断提高，但持续攻击能力却有所下降，而空地一体战却恰恰要求了这种持续能力。从这一点看来，较大型的专用战斗轰炸机可能会重新受到重视，不但在美国海空军，所有作战对空中力量依赖越来越大的国家(比如在远离陆地的海岛作战)都不可避免的会有这种需求。

　　对一些空中力量不像美国如此强大的国家而言，空军在作战中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始终控制制空权，因此大量歼击机要投入到空战中去，无法像美国这样轻松的进行对地作战，这样专用攻击机来配合地面部队作战的需求就更加强烈了。类似B-1B、B-2这样的战略轰炸机价格昂贵、技术复杂，一般的国家无法独立开发，因此，像中国“飞豹”、俄罗斯SU-34级别的大型攻击机在未来战场上可能仍会有很大的市场。

　　当然，未来战场生存环境恶劣，这些飞机必须具备隐身、光电防护等多种自卫手段以提高其战场生存能力。可以想象，如果中国空军未来装备了一定数量的拥有隐身能力的“飞豹”级别战斗轰炸机，那么在以这些飞机基地为中心1000公里半径内的区域都将危机重重，即便是强大如美国海空军也无法轻松的面对。他们的战斗机将无法闲庭信步般的投身于对地攻击任务，而是必须小心谨慎的提防自己的基地、舰队被突然毁于一旦，如此一来，这些隐身攻击机将会直接有助于己方空军的歼击机部队完成争夺制空权的任务。

　　除此之外，不久的将来强5飞机将逐渐退出现役，中国空军的前线支援力量面临无机可用的局面。除去近期服役及即将大批服役的战斗机都将具备相当出色的对地攻击能力外，一种廉价的、可大量装备的轻型多用途战斗机的出现应属于理所当然。现在看来，超7、歼7MF、L-15等几种飞机都具备这个潜质，当然最终的选择现在还无法确定。

　　战斗机将何去何从

　　对美国来说，F/A-22+F-35基本足以保证未来战场的制空权，他们的优势不仅仅在于拥有最先进的战斗机，而且在于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控制指挥系统和战场网络。其实平心而论，即使美国不换新战斗机，现有的F-15+F-16机队也难逢对手。那么，对于其他国家的空军而言，将如何面对未来日趋复杂的空中环境呢？

　　其实现在世界的未来战斗机市场基本已经比较清晰。除去美国的第四代战斗机F/A-22和F-35外，还有欧洲的“台风”、法国“阵风”、瑞典JAS-39“鹰狮”等。大多数国家无力自行研制战斗机，目前形势仍不明朗的只有俄罗斯和中国。根据网络上的新闻，俄罗斯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其第五代战斗机(西方标准第四代)，包括推比为10的高性能涡扇发动机、航电设备、隐身技术等。现在还无法确定俄罗斯的第五代战斗机将走什么道路，从市场角度看可能是与F-35类似的轻型战斗机，这样在技术上难度也更低；不过从俄罗斯的传统看，俄罗斯空军恐怕不会眼睁睁的看着F/A-22在自家门口耀武扬威，另外俄罗斯的辽阔领土也决定了轻型战斗机不能完全满足俄空军的需求，因此，一种大型的高性能战斗机也可能正在悄悄酝酿中。

　　中国的下一代战斗机将会是什么样呢？一切都被重重迷雾所掩盖。目前我们只能从公开报刊的片言只语中知道，中国确实在研究自己的第四代战斗机。我们无从得知中国的四代机究竟是何种模样，不过我们可以从战场需求的角度分析一下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战斗机。2010年后，中国空军可能面对的对手主要有F-15C、F/A-22、F/A-18E/F、F-35等机种，考虑到全寿命期的战场背景发展，战斗机将面对的目标很可能还包括各种无人战斗机、高超音速侦察机甚至是飞行段大多在大气层外的轨道轰炸机。根据这些条件，常规的战术战斗机显然不能完全满足使用需要，除去一种能有效对抗各种后三代、第四代战斗机的战术战斗机外，未来中国需要的武器很可能还包括高空高超音速截击机和可拦截大气层外飞行器的远程导弹。仅就战术战斗机来说，中国的第四代战斗机追求的技术指标可能还是主要集中在超音速巡航、隐身、超机动和高度智能化等方面。中国并不像美国那样需要一切武器都要满足其全球战略，中国空军未来的战场将主要存在于第二岛链之内的区域和国土防空，在航程方面不需要追求F/A-22的标准，而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其机载设备所需要的空间也并非很大。从任务角度考虑，这种飞机只要在空战中能有效抗衡F/A-22即可，暂不需要过多的考虑其他任务，因此在技术上不必追求F/A-22的大而全，总体上讲在重量上可以类似于F/A-18E/F，这样工程的整体进度将能够大大缩短。

　　系统作战综合建设

　　从伊拉克战争中可以看出，空中力量的系统化已经势在必行，未来的几年里空军若能在各机种、武器间统一标准，建立自己的数据链并能和其他兵种保证信息高速有效传递，则作战效率可以在作战飞机平台变化不大的基础上更上一个台阶。由于空中作战主要还将以地面控制为主，空中指挥为辅，因此整个指挥体系的技术难度可以略低于美国，但效率却保持在相近的程度上。

　　战争已经过去，而战争必定还会爆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过去的战争中学习，明白我们应该掌握些什么以面对明天的战争。未雨绸缪，未来的天空将属于我们。(转载于《世界航空航天博览》杂志2003.8B作者：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