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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实录:从黄埔到南昌(附图)

http://jczs.sina.com.cn 2003年8月18日 15:52 文汇报

  本书口述者文强是一个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物,在国共两党斗争史上有过十分曲折的经历。他在2001年病逝前一个月,以94岁高龄在病榻上完成了这部口述自传。书中留下了许多宝贵史料和历史线索,这里摘选的是他参加八一南昌起义及此前的部分经历。

  跟毛大哥抬扛

  1907年,即辛亥革命之前的五年,我出生在湖南长沙西麓。我家是文信国公(文天祥)的子孙,我是文天祥的第二十三代孙。我家不分男女老幼,都必须能背诵《正气歌》。辛亥革命胜利的时候,我留日的父亲回家了。他在客堂里设了一个香案,把孙中山和黄兴的照片放得很大,用镜框框起来,在香案上并排摆着。每天早上,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人(除了我的祖母),去客堂向孙中山、黄兴,行三鞠躬礼。那时我五六岁,还不太懂事。

  说到了家,就要说与毛泽东的关系了。毛泽东的家那时是很穷的,他的兄弟姐妹很多,有10个,后来就剩三个了:毛泽东、毛泽民、毛泽覃。

  有一天毛泽覃跑来跟我讲:“我告诉你,以后你叫我的哥哥,不要叫什么毛老师了。你要改口,跟我一样喊他大哥。”我不解:“你姓毛,我姓文,为什么要让我改口呢?”他说:“你糊涂呵,我的妈妈是你的姑母!”我的姑母叫文七妹,原来她就是毛泽东的母亲啊。

  我见到毛泽东,就改口叫毛大哥。毛大哥笑了:“我要考考你,你们文家是文天祥的子孙,你会背《正气歌》吗?”他还不相信我呢。

  我说:“会。文天祥的著作里面有个《指南录》,差不多有三百多首诗,我会背一半。”我这一讲,毛大哥不知道了:“文天祥还有个《指南录》啊?我没有看到过。”我说:“你没有看过啊,那你就差得很远啦。文天祥还有个‘路歌’。写他的家史,写他的父亲,写他的子女。”毛大哥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还多了。文天祥最后死在元朝,临刑前用血在衣服上写了一首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哎呀,以前我还看不起你呀,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个大家人物呀,书香之家,你们家出过两个官大夫呀,我们毛家比不上呀。你真的知道很多呀,可不得了。”

  毛泽东开始认识我时,我就跟他抬扛子。以后,我跟他抬扛子非常之多。一直跟他抬到底。

  我在黄埔军校

  1924年,我17岁,到过一次广州,见到孙中山。回到湖南后,我考上了湖南艺群美术专科学校,校长是徐特立。

  那时,湖南有三剑客:毛泽东是搞农民运动的,夏曦是搞学生运动的,郭亮是搞工人运动的。他们三个人是分工合作。

  我跟夏曦的关系很好。1925年上海发生了“五卅”惨案,全国掀起了反帝的高潮。在这个反帝运动中,我是积极分子。夏曦到学生中考察,看到我敢作敢为,就发展我加入共青团,还动员我进黄埔军校。

  1925年8月,我进了军校,是黄埔第四期,分到入伍生第三团三营一连。我所在的连,被人笑称为“湖南同乡会”,湘籍人占大半以上。湖南人能吃苦,外籍同学称之为“骡子”精神。

  开学宣誓的那一天,把我们团员集中在农民运动讲习所,其中有林彪,有周恩来的弟弟周恩寿,我们被升为党员。领誓人是周恩来。

  入学后我跟林彪、周恩寿、李运昌编在一起,我还是班长。一次打完靶后,林彪的枪没有上交,枪里面还有一颗子弹。我们每次打靶完后都要把枪和子弹交上去,林彪就大意了。半夜里枪走火,“啪”地一下,响了一枪!执行官拿着手电一下子跑进来了,问我:“文强,是谁在打枪?”他这一问,问得我慌里慌张的,我说:“我没看见谁打枪。就是林彪有点神情不安,睡得不好,我看见他手老在枕头后面摸。枪架在枕头后面。”我再没有敢往下说。执行官很有经验,他跑过去,把林彪的枪拿来一闻,刚打过的枪有火药味道,再用手电一照地下,子弹壳还在那里呢。执行官说:“林彪明天执行禁闭。”

  执行官一走,林彪火就起来了,那时我们只有十几岁嘛。他捏起一个拳头,说:“文强,你这个家伙怎么落井下石呀?你这个湖南骡子,我揍你!”我说:“林彪呵,你要是跟我打架呢,我估计你三个打不了我,来打吧!”他一巴掌打上来,打得我的火也出来了,我“啪”地一下把他打到上铺去了。他不服,还要打。大家起来帮我的忙:这个九头鸟,好厉害,敢打班长。

  过后,林彪不理我了。后来周恩来和贺龙决定搞八一起义,我们南下到会昌,在会昌遇到林彪,我看他还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就跑到跟前拉了拉他的手,说:“老林哪,你是湖北佬,我是湖南佬,我们有两年不见面了,大敌当前,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他望着我笑一笑,举起手给我敬礼。我说,“你这个人还很近人情,还给我敬礼呀。”他笑了,说:“我不是给你敬礼,我是给你的官阶敬礼——我是个上尉,你已经是个少校了。”小孩子脾气不闹了。

  进入黄埔不到三个月,入伍生第三团举行甄别考试,凡考试及格的,一律升为军官生。我通过了,并被分派到政治科政治大队第二队学习。周恩寿也考取了政科,林彪考取了步科。在升入军官生的甄别考试中,要经过一场口试,邓演达老师是主持口试者之一。叫到我的名字后,我肃立在他面前,一点不敢马虎。邓演达是黄埔的教育长,他仪表非凡,一股浩然正气,溢于眉宇。他用不着说话,只要远远传来他那有节奏的长统马靴的声音,哪怕同学们正在闹得欢,立刻就会鸦雀无声。

  我在黄埔政治科受训将近半年的时候,周恩来给我们作报告。报告之前,他问:“你们这些同学有会速记的没有?”我举手:“我学过。”我是在艺专学的速记。周恩来报告之后,我把速记稿整理好给他送去,他连声说整理得好整理得好,很高兴。

  周恩来又把我介绍给邵力子,说:“我这里有个速记员叫文强,我的演讲他第二天就整理好送来了,记得很清楚。”这样一来,邵力子也找我速记,他讲三民主义的稿子,是我记下来整理的。邵力子不知道我已经是共产党员,又出面介绍我加入了国民党。

  北伐前后

  1926年3月20日,发生了中山舰事变。

  我在事变的前一个星期,有感于左右两派的斗争,主张切实拥护三大政策,把嚣张的右派势力压下去,于是冒冒失失地写了一篇《拥护三大政策是革命军人之责》的论文,投到学校出版的《黄埔潮》上发表。这篇不到两千字的稿子,明明是贴了邮票,投入大队部设置的邮政信箱里的,不料竟落到了第二队的队长李安定(他把左派视为眼中钉)的手里。他暴跳如雷,派区队长把我叫到他的面前,横眉怒目地问我:“是不是想要造反了?”他拍桌打椅,逼问我:动机何在?是谁指使写的?我苦笑着答道:“稿子是我自动要写的,拥护三大政策是拥护总理亲手制定的政策,错在哪里?”这一答复,更引起他破口大骂,一脚将他办公桌前的靠椅踢倒了,指着我痛骂说:“你竟赤化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我走出了队长室,以为大祸临头,许多同学也为我不安。结果却是李安定被调走了。

  3月20日事变后,蒋介石制定了一个“整理党务案”。此决议案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许跨党”。我是跨党分子,应该有所抉择。我决定选择保留共产党党籍,退出国民党。

  5月底,黄埔军校在学生中挑选了300人,到广州办事处进行特别训练。我和周恩来的老弟周恩寿都被挑选进去了。我们这个队的负责人一个是邓演达(他已升为总政治部主任,学生们仍按习惯称他为教育长),一个是周恩来,一个是彭湃。开始,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参加了北伐的誓师典礼,才知道受训后要提前毕业,因为北伐前线需要人。

  1926年7月,我到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宣传大队工作,跟着北伐军到了汉口,刘作仁的第十一军起义,汉口没有打就拿下来了。接着拿下汉阳。而后是攻打武昌。邓演达这时是北伐军政治部主任兼攻城总司令,他要我们学生军当警卫队,跟着他打武昌。武昌的城墙很坚固,打了一个多月攻不下来。我们就撤到汉口,政治部设在汉口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一天晚上,我们到了武昌城外,邓演达对我讲:“朱德从德国回来了,他来找我,我推荐他做革命军第二十军的党代表。你马上挑选40个黄埔学生,跟着朱德一道入川吧。”

  不久,重庆发生“三·三一”惨案,上海发生“四·一二”惨案,我们在万县也听到杨森要对我们下手的消息。朱德去了武汉,我们这些跟朱德入川的黄埔学生只得各奔前程,我后来也到了武汉,恽代英介绍我到九江贺龙独立师找周逸群。

  亲历南昌起义

  1927年7月15日,汪精卫发表了反共宣言。在这前一天,7月14日,我还跟朱德谈了汪精卫反共的事。那时,听朱德说话的口气,他对八一南昌起义还并不知道。

  我跟着周逸群到了南昌,那天晚上,天下着大雨,我们坐夜车。我问周逸群:“现在都说要东下讨蒋,你不沿江而下,反而到南昌?”周逸群知道周恩来的起义计划,他说:“现在跟你说还早啊,到了明天晚上10点钟以后你就知道了。”第二天,周逸群跟我讲,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今天晚上要起义了。把三路军九路军那些部队全部吃掉,朱德请他们搓麻将,趁这个机会我们发动起义。

  我和周逸群住在一个饭店里。晚上还没到12点,枪声响了。饭店里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乱成一团。快天亮了,周逸群叫我:“给你个任务,现在叶挺独立团(国民政府警卫团)从湖南赶往南昌,跟我们会合作战。我们起义时间提前了,他们还在路上,叶挺团里黄埔第四期的同学很多,你去迎接他们。你从这里过江,向平江那个方向走。”

  我一路向平江走去,但到处都是张发奎的部队,叶挺的部队在哪里呢?后来才知道,文家市起义,叶挺带着部队到文家市去了,没有到南昌来。

  再以后,周逸群对我说:“现在要成立第三师司令部,我没有放心的人,你来当司令部的特务连长吧。”

  南昌起义失败后,我问周恩来:没有前方没有后方,这个仗怎么打?周恩来说:你往广东海陆丰吧。到那儿有苏联军舰接应我们,给我们运送武器,我们就有后方了。我带着我的特务连(三个排一百多人)跟着第三师向奉昌走。

  队伍到了奉昌的外围,跟这里的敌人打了一仗,把我这个特务连也拉上了。战斗打得很激烈时,我看见徐特立也上来了。徐特立是第三师政治部主任。子弹“哨哨”地响,他说:“哎,怎么有这样多的鸟叫啊?”我说:“这不是鸟叫,是敌人那边打来的子弹的声音。”他一听,连忙趴在地上。这个老先生真有意思。我说:“你到后边去,这里太危险。不过我告诉你,你坐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像鸟叫的子弹飞得很高,起码比这棵树还要高,打不到人。”我们坚持到下午,叶挺的部队过来了,抢占了制高点,把敌人打退了。我们继续向潮汕进发。

  摘自《文强口述自传》刘延民撰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1月版26.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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