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臣：和平之路有多远——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副所长王宝付访谈录

　　-本报记者韦伟

　　俄罗斯用两手解决车臣问题

　　记者：7月12日，俄罗斯一军事工程队在俄车臣共和国南部遭到车臣非法武装分子伏击，9名军人身亡，另有5人受重伤。此前，7月5日，莫斯科图什诺机场露天音乐会发生车臣恐怖分子制造的爆炸事件，造成至少20人死亡，60多人受重伤。联想到去年10月莫斯科轴承厂剧院曾发生的车臣恐怖分子劫持人质事件，也造成了120多人的重大人员伤亡。车臣恐怖分子为什么在俄罗斯经常制造恐怖活动？

　　王宝付：近来，车臣恐怖分子的活动较为频繁，给俄平民和军人造成了一定人员伤亡。图什诺机场露天音乐会的恐怖事件，是自去年10月莫斯科人质劫持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自杀性恐怖袭击。俄罗斯舆论普遍认为，这些袭击事件绝不是孤立的，其背景与当前车臣地区的政治形势有直接关系。正因为如此，普京总统在事件发生后坚定地表示，将按既定时间表推进车臣的和平计划。

　　近年来，俄政府一面使用强力手段打击车臣恐怖主义分子，一面推动车臣问题的政治解决。今年3月23日，车臣共和国以全民公决的方式，通过了新宪法和总统议会选举法。5月，普京总统发布大赦令，宣布凡在9月1日前投降的非法武装分子，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此令颁布后，有近百名非法武装分子放下了武器，主动向俄政府投降。7月4日，普京总统又签署命令，批准10月5日在车臣举行总统选举。耐人寻味的是，每当车臣和平计划向前推进一步，随之而来的往往是新一轮恐怖活动的加剧。这表明，在经过俄军10多年的打击之后，车臣分裂势力有组织的反抗仍在继续，车臣实现和平的道路将是漫长的，而且必将充满艰难和曲折。

　　俄军在车臣行动受到诸多限制

　　记者：俄罗斯经历了两次车臣战争，可如今在车臣经常发生俄军直升机被恐怖分子击落或车臣执法办公楼爆炸事件。目前车臣的局势究竟如何？

　　王宝付：从1991年至今，俄罗斯国内的政治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这期间，俄军对车臣反叛武装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第一次是在1994至1996年，结果是俄军最后从车臣首府格罗兹尼撤出；第二次始自1999年，至今已经持续4年。在这两次战争中，俄军先后投入作战部队数十万人，使用了最好的常规武器装备，给车臣非法武装以沉重的打击。但是，俄军在作战中也付出了沉重代价。据不完全统计，俄军和内务部队在两次车臣战争中至少有5000名官兵战死沙场，战争给俄罗斯政治经济所造成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

　　目前车臣分裂势力基本上失去了大规模抵抗的能力，但车臣境内的恐怖活动始终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造成的损失和破坏也越来越大。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恐怖分子的袭击方式有了重大变化。一些恐怖组织采取化整为零的战术，以小股武装力量采取偷袭、布雷、伏击、绑架、暗杀，特别是以自杀性攻击的方式进行袭击，给俄军和平民造成了重大损失。类似去年莫斯科人质事件和这次自杀性攻击，其防范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记者：俄军在车臣打击非法武装的战争已经进行了10多年，如何评价俄军军事行动的效果？

　　王宝付：对俄军来说，车臣战争是一场打击分裂势力的战争，现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反恐战争。从军事上分析，车臣战争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这场战争地域明确，主要集中在车臣境内，但却没有明确的战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俄军在明处，对手在暗处，非法武装采取非正规的作战方式，俄军行动和作战手段的运用在许多情况下受到限制。

　　二是情报保障困难。打击分裂势力一个关键因素是必须有可靠的情报保障，尤其是对付那些采取偷袭或自杀性攻击的恐怖分子。没有可靠的情报，再强大的军事力量也难以发挥作用。车臣作战中，俄军的情报保障始终是一个薄弱的环节。俄一些军事专家经过对美军在阿富汗、伊拉克的作战进行研究分析后，得出的一个重要结论，就是在情报和单兵作战装备方面，俄军存在明显差距，这是俄军付出高昂代价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是作战环境特殊。民族矛盾、宗教冲突、历史纠纷交织在一起，情况错综复杂，指导正规作战的军事理论和原则没有用武之地，大兵团作战的优势难以发挥。从这个意义上说，车臣战争具有特殊性和局限性，不能据此来评判俄军的作战能力。同时还应看到，俄军是在大力推进改革的背景下进行车臣战争的，战争的长期化，加之受国家经济发展的制约，使军队改革和进行战争的困难加重。

　　事实上，俄军在车臣打击分裂势力的军事行动中，尤其是在处理重大的突发事件中，积累了不少成功的经验，比如特种武器装备的研制及特种作战部队的使用。去年，在解救莫斯科的人质事件中，俄高层决策果断，行动迅速，曾引起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这次处置自杀性爆炸事件中，莫斯科警方出击迅速，很快控制了爆炸现场，并指挥音乐会继续进行，直到结束绝大多数观众仍不知道发生爆炸事件。可以想象，一个4万人的大型集会，面对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如果没有严密的组织指挥和处置预案，一旦陷于混乱，其后果会更为严重。从这些方面看，俄在打击恐怖主义、处置突发事件方面是有经验的。

　　车臣问题最终需要政治解决

　　记者：几年来，车臣非法武装分子一直没有停止同俄联邦当局进行对抗。车臣恐怖分子还有多大的实力？车臣问题的解决到底难在哪里？

　　王宝付：车臣恐怖分子进行一系列自杀性攻击，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谴责。俄罗斯各政党和各种政治力量强烈谴责这种暴行。普京总统对这种恐怖袭击，历来持强硬立场，始终坚持绝不会向恐怖分子妥协，要将策划恐怖活动的人绳之以法。

　　从去年莫斯科人质事件可以看出，车臣恐怖分子的活动有一些新的变化。恐怖分子大多数是年轻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女性。这次露天音乐会上实施自杀性攻击者竟有一名20岁的车臣女青年。车臣战争已进行了12年，处在这一年龄段的人实际上是在战乱中长大的。由于受分裂势力和恐怖分子宣传的影响，再加上悲观、绝望和仇恨，使他们走上了极端的道路，这是车臣通向和平道路最难以解决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要从根本上化解仇恨，还必须通过政治途径实现和解，使民众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

　　现在，俄罗斯上下有一个基本共识，车臣问题最终解决要靠政治谈判。正是由于这一点，日益升级的恐怖活动始终没有动摇俄罗斯领导人推进车臣和平计划的决心。去年10月莫斯科人质事件后，国际社会许多人担心车臣局势会不会陷入更为深重的战争泥潭，但普京总统仍决心启动车臣建立民主的进程。

　　国际恐怖主义的背景不容忽视

　　记者：在车臣问题的背后，国际恐怖分子，比如基地组织等插手情况如何？车臣问题的复杂性在哪里？

　　王宝付：国际恐怖主义活动的大背景，外部势力的影响和渗透是车臣问题难以解决的另一个重要因素。俄军在车臣作战中，曾多次击毙和抓获外籍志愿人员，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一点。

　　车臣恐怖组织与外部的联系主要有三个渠道：一是内外勾连，通过一定途径获得境外组织的财政支持。二是境外志愿人员的渗透。在俄军的打击之下，多数车臣非法武装组织被摧毁，但据俄有关部门估计，目前车臣各种恐怖组织人数至少还有1200人，其中近四分之一是来自境外的志愿兵。三是从境外获得武器装备。除苏联解体后遗留车臣境内的武器之外，非法武装的主要武器来源是通过走私获得。

　　这次莫斯科图什诺机场露天音乐会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普京总统一再强调，车臣恐怖分子是国际恐怖主义的一个部分，而且可能是最重要的一个组织部分。果真如此，俄只有从源头上切断车臣恐怖组织与外界的联系，政治解决的计划才可能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