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巴格达之战，美国又向伊朗发动“口舌战”。美国先是指责伊朗窝藏“基地”组织的恐怖分子，后又指控伊朗秘密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派遣特工到伊拉克南部什叶派穆斯林地区进行“破坏”。还有报道说，布什政府官员认为，在伊拉克找不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或许能在伊朗境内找到。一时间，伊朗似乎成了伊拉克之后美国军事打击的下一个目标，一些西方媒体甚至声称，五角大楼已制定了几套对伊朗动武的方案。

　　然而，人们难以想像的是，正当“口舌战”愈演愈烈，威胁变得越来越严厉的时候，美国与伊朗私下进行的秘密接触却越来越频繁。其实，从卡特到小布什，这种秘密接触在两国关系的历次波折中并非头一次。

　　卡特：“蓝光”败落改用秘道

　　1979年11月4日，是美国人难以忘怀的日子。由于美国接受流亡在外的伊朗前国王巴列维到美治病，伊朗首都德黑兰数百名学生占领了美国大使馆，扣押了66名使馆人员当做人质，要求美国政府立即引渡巴列维国王。伊朗方面的强硬态度使美国政府于1980年4月7日宣布与伊朗断交，并正式对其实行经济制裁。4月22日，卡特总统下令执行武装秘密营救人质的“蓝光”计划。

　　但“蓝光”行动出师不利。德黑兰时间4月25日凌晨两点多，8架RH-53直升飞机从“尼米兹”号航空母舰上起飞，飞往德黑兰东南300公里的塔巴斯城附近沙漠地区，即方案中的“一号沙漠”。一架直升飞机的液压系统发生故障被迫中途降落，另一架直升机遇上沙暴，迷失方向两小时，最后不得不返回“尼米兹”号。从埃及起飞的6架C-130运输机也按时飞抵“一号沙漠”。在“一号沙漠”，直升机在漆黑的深夜里紧张地加满油。这时，又一架直升机发生故障。由于剩下的5架直升机不能达到执行计划所需的6架，卡特总统不得不批准终止行动的报告。然而，祸不单行。正当美军准备起飞撤离时，一架直升飞机与一架C-130运输机相撞，发生猛烈爆炸，机上8名突击队员当场丧生，另外4人烧伤。武装营救人质的“蓝光”行动宣告失败。美军匆忙撤离，在“一号沙漠”上留下8具尸体，两架飞机残骸和几架直升机。

　　1980年7月27日，伊朗前国王巴列维在埃及去世，此时伊朗与伊拉克的关系日益紧张，边境冲突不断，伊朗国内经济恶化。伊朗政界一些人士渐渐感到，人质问题的拖延对伊朗是一个包袱。9月12日，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在为纪念一年一度的麦加朝觐活动而写给世界穆斯林的一封信中，谈到了释放美国人质的4项条件。10月，伊朗总理拉贾伊向外国记者透露伊朗对解决人质问题感兴趣。美国立即作出积极反应，并派出一个“秘密使团”到伊朗谈判。11月2日，伊朗议会经过激烈辩论，通过了释放人质的4项条件：美国作出不干涉伊朗内政的保证，解除伊朗在美国资产的冻结，撤消美国对伊朗的一切要求与制裁措施，将前国王巴列维的财产归还伊朗。对于伊朗的上述条件，美国表示原则上接受。

　　1981年1月19日，经阿尔及利亚等国斡旋，美伊双方终于签署了关于解决人质问题的协议：美国分3次归还伊朗140亿美元的资产，取消对伊朗的经济制裁；伊朗释放全部美国人质。次日，被扣押444天的美国人质全部获释离开伊朗。

　　里根：为救人质闯“伊朗门”

　　1986年5月的一天，伊朗德黑兰国际机场从一架客机上走下几名持爱尔兰护照，身着机组人员服装的神秘人物。一下飞机，他们就找到机场官员，说他们是美国人，带来了里根总统给伊朗领导人的信件和礼物。这使德黑兰机场官员吃惊不小。原来，他们是美国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法兰和他的4名助手，他们为伊朗政府带来了一本由里根总统签名的《圣经》、一支手枪和做成钥匙形状的蛋糕。手枪意味着美国可以向伊朗提供武器，蛋糕则是打开美伊大门的钥匙。

　　这一事件原本是秘密进行的，外界无人可知。然而，11月3日，黎巴嫩《帆船》周刊却披露了麦克法兰一行秘访德黑兰的内幕。报道说，麦克法兰一行在下榻的独立饭店同伊朗外交部、议会官员们举行了会谈，希望伊朗帮助解决黎巴嫩人质问题。伊朗要求美国提供更多的武器，事隔不久，4架C-130运输机从菲律宾的一个军事基地起飞，神秘地飞往伊朗。

　　这一披露使伊朗政界大为惊讶。议长拉夫桑贾尼4日晚发表讲话，证实麦克法兰及其4名助手确实到过伊朗。他说，麦克法兰一行到伊朗后，伊朗高层领导人立即召开长达3个半小时的紧急会议，但没得结果。经请示最高领袖霍梅尼，伊朗没有接受他们的礼品，而是把他们关在饭店里，5天后将他们驱逐出境了。

　　其实，美国早已多次同伊朗秘密接触，目的是想通过伊朗，把在黎巴嫩被关押的美国人质救出来。1984年至1985年上半年，西方国家驻黎巴嫩的13名外交人员、记者、教师等被绑架，其中有6名美国人、4名英国人、2名德国人和1名意大利人。此时，两伊战争已经持续6年之久，伊朗越来越感到军备不足，尤其是在美国和西方的制裁下难以补充先进的武器装备，无法获得F-4和F-14战斗机的零部件及其他急需物资。为补充武器装备，伊朗也十分希望同美国人做武器交易。

　　1985年9月3日，麦克法兰在伦敦会见了充当媒介人的以色列外交部官员戴维·金奇。金奇替伊朗担保，如果美国交付一飞机的美制武器，24小时后就会有1名美国人质获释。不久，由以色列人驾驶的一架飞机，载着反坦克导弹、飞机零部件和弹药飞抵德黑兰。9月14日，美国人质本杰明·韦尔获释。1986年7月2日，一架满载军用物资的巨型运输机降落在德黑兰机场。同月26日，第二名美国人质劳伦斯·詹科在黎巴嫩获释。10月7日，由瑞典军火商租用的“莫尔索”号丹麦货轮从埃拉特港装上26箱由以色列生产的、用于维修美制坦克和大炮的零部件，运往伊朗南部的阿巴斯港，11月2日第三名美国人质雅各布森获释。

　　伊朗从美国购买的武器中，除作战飞机、坦克、雷达等装备外，至少还有2008枚“陶”式反坦克导弹和235枚“隼”式地对空导弹。美国司法部长认为，伊朗支付购买武器的金额约达3000万美元。

　　1987年3月4日，里根向美国人民发表了他入主白宫以后最困难的一次电视讲话。里根承认，美国在过去的18个月中同伊朗进行了秘密会谈，并承认他曾批准向伊朗运送了“少量的”防御性武器。里根还承认，他曾派遣麦克法兰带着秘密使命前往伊朗。里根表示，他对“伊朗门”事件负有全部责任。但他声称，他并不知道售给伊朗武器所得款项转移给尼加拉瓜反政府军一事。

　　克林顿：峰会握手终难成

　　2000年9月6日，在联合国世界首脑千年峰会上，伊朗总统哈塔米正在演讲，畅谈不同文明之间进行对话的主张。令世界媒体吃惊的是，听众席里坐着对文明对话这一主题并不热心的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英国广播公司报道说，奥尔布赖特是在演讲开始前的最后一刻改变自己的活动计划前去听演讲的，美国务院一位官员说，“她非常希望听听哈塔米的演讲，这也是一个姿态。”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姿态？美国人没有进一步说明，因为这背后的一个秘密计划在最后一刻失败了。这一计划就是克林顿与哈塔米9月7日在千年峰会上的“握手言和”，以打破两国20多年来的对抗局面。

　　根据阿拉伯语《中东报》伊朗籍记者阿米尔·塔赫里后来的报道，这一“握手言和”计划源于2000年8月2日在芬兰举行的一个有关文明对话的国际会议。会议期间，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有关文明对话问题特别代表皮科的一名助手阿弗拉斯亚比在一次午餐会上遇到哈塔米总统的亲近官员，双方从文明对话的可行性谈到了伊美关系。阿弗拉斯亚比开了句玩笑：促成哈塔米与克林顿在千年峰会上握手肯定是个好主意。令他吃惊的是，这位伊朗官员说，哈塔米有伊朗百姓的坚强后盾，他肯定愿意与克林顿“握手言和”。

　　这篇报道援引阿弗拉斯亚比本人的话说，阿弗拉斯亚比返回纽约后便向皮科提出了这一想法，并说服哈塔米的助手给皮科写了一封信，称伊朗认为在千年峰会上安排这样一次会面也“无妨”。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的一名高级顾问认为，这件事尚不成熟，对哈塔米也不利。但美国务院官员却说，如果伊朗政府确实是认真的，白宫愿意向前迈出一步。在皮科的帮助下，“握手言和”计划还得到了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的支持，对哈塔米和克林顿在峰会上演讲日程进行了修改。于是，首先安排奥尔布赖特出席哈塔米关于文明对话的演讲，同时为了防止伊朗国内保守派对哈塔米施加强大的压力，还为伊朗议长卡鲁比安排了一个与美国犹太人社团领导人的会见。但是这一计划最终由于被泄露，并遭到伊朗外长哈拉齐的反对而落空。

　　塔赫里的报道是否属实，至今难以确证。但CNN确实报道，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在美伊之间进行一番穿针引线的工作，在千年峰会前3天，安南办公室人员与伊朗和美国官员进行了联系，询问两国总统是否愿意听听对方的讲话，随后又安排了美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出席哈塔米关于文明对话的演讲。安南及其办公室人员还努力消除双方的政治顾虑，对峰会的日程进行了修改，将哈塔米的讲话从原定的第39位提前到第4位，这样，第一个讲话的克林顿就可以不用等待太长时间就可以听取哈塔米的讲话，而哈塔米也同意提前6个小时到达会场，以听取克林顿的讲话。

　　布什：与伊交往有秘道

　　布什父子执掌白宫时期，尽管美伊之间一直相互谩骂、指责，但这对“昔日盟友、今日夙敌”之间却一直保持着秘密通道，及时准确地传递相互信息。小布什上台之后，笔者曾与伊朗总统哈塔米的一位高级助手谈到伊美关系。这位助手直言不讳地说，伊美关系最糟糕的时期并不是在共和党人执政时期，恰恰相反，在共和党人执政期间，特别是在老布什执政期间，伊美之间的紧张状况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缓解。所以，伊美关系的改善，伊朗人更寄希望于共和党人。

　　由于老布什极力主张重新开通美伊秘密通道，小布什上任后，美国政府很快选定了一个伊拉克反对派的领导人作为中间人。2001年3月初，这位中间人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与包括军队、情报部门高级将领在内的伊朗官员进行了会谈。会谈中，这位中间人告知德黑兰方面，为了恢复美伊两国之间的对话，布什政府决定将总部设在伊拉克境内的伊朗反对派“人民圣战者组织”列入恐怖组织黑名单，并关闭该组织在美国的办事处。

　　“9·11”事件之后，美国与伊朗之间的秘密接触更加频繁。在美国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前后，美国都曾经与伊朗进行秘密接触，并达成某些协议。《今日美国》说，一位美国国防部官员去年11月透露，美国和伊朗正通过阿拉伯国家的帮助在某一海湾小国进行“初步接触”，商讨对伊拉克战争中出现紧急情况时如何加强合作，如飞行员在海湾地区被击落、发生海上事故等。法新社去年12月也曾援引知情者的话报道说，美伊两国正在就多方面内容进行谈判，其中包括美军使用伊朗领空时应当遵守的规则，以及伊朗境内的伊拉克宗教人士在美国“倒萨”行动中应当扮演的角色等。

　　随着伊拉克战争的结束和萨达姆政权的垮台，有关美国与伊朗之间秘密接触的报道也越来越多。《今日美国》5月11日报道说，美国和伊朗就恢复外交关系的问题在日内瓦举行了秘密的高层谈判。美方参加谈判的是布什总统的伊拉克和阿富汗问题特使哈利勒扎德。双方今年已举行了3轮会谈，最近的一次是在5月3日。美伊外交官还证实说，双方还将再次举行会谈，讨论的议题还将包括未来伊拉克政府的性质和构成等。美国国务卿鲍威尔也证实说，美国正在同伊朗进行对话，但距离恢复外交关系还很远，“任何一方还都没有把外交关系问题提到谈判桌上，但就同伊朗保持沟通方面，我们有这种渠道，我们经常会利用这种渠道”。

　　就在美伊秘密接触处于热火之时，美国鹰派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突然攻击伊朗窝藏参与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爆炸事件的“基地”组织成员。于是，美国各界政要开始大肆攻击伊朗，甚至提出要德黑兰“改朝换代”，随即美国政府宣布终止与伊朗的接触。美伊之间的秘密接触会真的终止吗？鲍威尔5月27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们还在与他们保持接触”，美国不会改变其对伊朗的外交政策。(本刊前驻德黑兰记者/荣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