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法国特派记者张祝基

　　美国要对伊拉克动武时，法、德、俄全都反对，但都没能挡得住。美国以摧枯拉朽之势推翻了萨达姆政权，之后又立马回过头来找“反战联盟”算账。不过，美国对上述3国并不“一视同仁”。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赖斯提出了一条算账的标准：“忘掉德国，原谅俄国，惩罚法国。”换句话说：对德国，一笔勾销；对俄罗斯，不了了之；但对法国，则要 揪住不放。大西洋两岸的“交情”，特别是法美双边关系，可能因为伊拉克战争而遭受某些“永久性破损”。

　　美国为什么这样记恨法国

　　美国为什么这样记恨法国？去年12月，美国就开始向海湾地区部署兵力，为攻打伊拉克做准备。此时，美国助理国务卿麦克·格罗斯曼到巴黎来做工作，希望法国也出兵，一道去打伊拉克。法国没接受，回答也冷淡，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不去参战倒也罢了，后来，当美国在安理会提出一个决议草案时，法国还针锋相对地提出一项反建议，老跟美国较着劲，使美国一直拿不到安理会颁发的对伊开战“许可证”。这还不算，法国还乐此不疲地把德国、俄罗斯串联起来，并极力再拉些国家，组成“反战阵营”，专门跟美国对着干，使美国在外交上陷于孤立，在舆论上陷于被动。开战前，美国要求北约对土耳其提供军事保护，法国又拉着德国、比利时和卢森堡一起作梗，使这件事拖了一个多月也解决不了。美国拿出了一份对伊拉克的最后通牒草案，法国带头说不行。美国将草案修改后再拿出来，法国外长德维尔潘就跑到非洲，去拉几内亚、安哥拉和喀麦隆3个安理会成员国的票进行反对。凡此种种，令美国又气又恼。美国认为，法国与德国不同，德国是反战，而法国是反美，而且是挑头的，所以在秋后算账时，政策就各有不同。

　　美国内有“鹰派”、“鸽派”之分，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是“鹰派”，国务卿鲍威尔属于“鸽派”。“鹰派”早就放话，要狠狠地惩办法国。尽管鲍威尔是布什政府中最温和的，可今年4月22日他在接受美国哥伦比亚广播电视公司采访时也肯定地说：法国在这场战争中没起好作用，这不是秘密，法国要受惩罚。

　　法国吞下受罚的苦果

　　尽管如此，法国内部对来自美国保守派势力和五角大楼的反法言论依然感到十分“震惊”。法国意识到，美国已进入“鹰派说了算”的时期，有些美国官员甚至叫嚷要像对付朝鲜那样来“修理”法国。

　　“鹰派”主张采取严厉措施，不仅要使法国下不为例，还可对其他国家产生“杀鸡儆猴”的作用。而“鸽派”则认为不宜过激，当然，也必须使法国明白，它在伊拉克问题上的立场是美所不能接受的。而法国则明显无力抵抗，只得吞下受罚的苦果。

　　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沃尔福威茨提出，伊拉克所欠法、德、俄等国的债务应一笔勾销，因为这些钱是借给萨达姆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购买镇压伊拉克人民的工具和修建萨达姆宫殿的。据说伊拉克欠法国80亿美元的债务。对此，法国没说硬碰硬的话，只是说取消债务按国际法得由巴黎俱乐部讨论决定。

　　美国扬言要在经济上对法国实行报复，法国也不得不忍受。不过，美国具体操作起来就有困难了。因为法国在美国投资的许多公司如今已经很难说清它们的国籍，并且这些公司雇的都是美国人，制裁这些公司也会使美国人受损。

　　目前总体来说，两国贸易所受影响不大，抵制法国葡萄酒等事更主要反映了美国人的一种情绪。至于不准法国公司参加伊拉克重建项目投标，那也认了。在4月17日举行的一次招标中，9个项目全交给美国公司，连英国都没捞着。据说美国还在想办法从政治上制裁法国，这是更厉害的一招。其办法之一是，把法国占据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席位变成整个欧洲的席位。再是利用北约机制孤立法国，在讨论重大问题时，避开有法国参加的部长理事会，而由不包括法国的防务计划委员会来讨论通过。此外，由于“老欧洲”反对伊拉克战争，美国感到愤恨。受此影响，五角大楼正在加速把数万驻欧美军撤出德国，驻扎到东欧国家，这是对法、德、俄在伊战中不支持态度的威胁和惩戒。

　　法国的调门越来越低

　　看来法国注定要失宠一段时间。正如德国外交政策协会欧美关系专家伯恩哈德·迈所说的：“现在美国人更容易向德国让步，因为德国在安理会没有否决权，在国际舞台上的分量也不如法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柏林在表面上做得也没有巴黎那么过分。”

　　许多分析人士在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华盛顿会原谅法国，尤其是雅克·希拉克吗？”希拉克作为戴高乐派传人，是想为法兰西的“伟大”做些贡献。但希拉克也是现实主义者。他知道，在当今世界，法国只是一个二流国家，法国不可能再现路易十四或拿破仑时代的辉煌。当年戴高乐将军可以在美苏之间搞平衡，但如今苏联消失

　　了，法国的处境更难了。自从2月7日以后，法美领导人的电话热线就变凉了，4月15日希拉克主动给布什打电话。《费加罗报》在报道此事时说，就像夫妻吵架后又重新讲话一样，这时要看谁主动迈出第一步，并说相信这次危机在两国关系中只是短暂的一段。4月22日，法国驻联合国大使萨里耶尔提出停止对伊拉克的制裁，这是法国为迎合美国心意提出的建议。5月6日是英国首相布莱尔的50岁生日，为了向这位英吉利海峡那边的老街坊“转达良好意愿”，希拉克特地向其赠送了6瓶高档美酒和一套水晶酒具作为“寿礼”，借此想让布莱尔在布什面前美言几句。在沙特发生恐怖爆炸事件后，希拉克写信给布什，表示法国坚决与美国站在一起，继续坚持反对国际恐怖主义的斗争。

　　5月9日，希拉克去波兰参加第四届魏玛首脑会议期间，波兰总统说，他愿为法美改善关系牵线搭桥。希拉克说，他感到没有这个必要，他认为法美关系依然牢固。话虽这样说，事实上法美关系确实受到很大伤害，这是冷战以来从没有过的。

　　美欧谁也离不开谁

　　美国一位学者说，从今以后西方分裂成“美国西方”和“欧洲西方”。有人甚至担心会出现一种冷战式的西—西对峙。这倒言重了。首先，美国是打垮了萨达姆政权，但它并没有赢得和平。战后的恢复秩序、行政管理和经济建设都不是美国一家可以包打天下的。其次，要解决伊拉克问题，必须连带解决巴以问题。而这个问题的解决则只有靠美、欧、俄和联合国四方联手才能完成。另外，恐怖主义的威胁是全球性的，反恐斗争也必须全球合作才能胜利。法美在反恐大目标上是一致的，双方的分歧只在于方法。最根本的是，法美两国在价值观、社会制度上是并行不悖的。所以，法美矛盾并非水火不相容。

　　日前，法国国际关系和战略研究所举行了一次规模相当大的跨大西洋关系研讨会。会上，法国国防部长阿里奥—玛丽说，法美间紧密的信任关系在舆论上受到了损害，但是两国从根本上说是利害相关的，两国面临的威胁是共同的。分歧是财富，应该善于利用。她相信法美关系只会向前发展。北约秘书长代表米努托—里佐说，有人说这次危机使法美关系终结了，他不同意。相反，他对法美关系的前景表示乐观。他认为法美关系目前是在十字路口。他援引布什的话说：“当美国与欧洲分裂时，历史就走向悲剧，反之亦然。”

　　法美矛盾也是多极世界和单边主义两种主张的碰撞。美国新保守派人物卡根指出：“美国与欧洲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美国生活在依赖军事力量的世界，欧洲生活在向往永久和平的世界。”法国的困难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法国更加认识到，欧洲必须建立起共同的安全和防务，在此基础上实行共同的外交。目前，法国只能以务实的手段坚持自己的立场。4月29日，法国同德国、比利时及卢森堡4国一起磋商建立欧洲自主防务问题，说明法国还是想借欧洲保住自己的位置，并能分享一定的利益。所以对这个事，美国还是会放过一马。

　　况且，法国毕竟是欧洲的“三驾马车”之一，其实力和地位不用说，因此在美国眼里，它无论如何也在“新盟友”东欧国家之上。虽然布什说法美和解不可能很快实现，他也不会在近期邀请希拉克到他的得州农场做客，但他肯定将在6月初到法国埃维昂出席八国首脑会议，届时会与希拉克会晤。法美关系的修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完成。归根到底，美国和欧洲仍然需要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