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琴

　　编者按：罗生特(1903—1952)，奥地利人，医学博士，于1941年参加中国革命。他为新四军、八路军和东北野战军的卫生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与刘少奇、陈毅、罗荣桓等老一辈革命家结下深厚友谊，是受中国人民热爱的白求恩式的大夫。今年是罗生特诞辰100周年，本报特刊登罗荣桓元帅的夫人林月琴同志的文章，以纪念这位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

　　医术精湛，医德高尚

　　我认识罗生特大夫是在1942年。这一年春天，刘少奇同志要回延安，从苏北来到山东。他谈到在新四军有位白求恩式的外国大夫，是奥地利人，叫罗生特，是维也纳医科大学毕业的泌尿科和妇产科专家，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深受军民欢迎。当时，我们这些在敌后艰险环境中的女同志最怕怀孕。那时没避孕药，部队处在敌人包围中，时时准备行军作战，带着孩子十分不便，而孩子寄养在老乡家的，也由于生活艰苦，有的不能存活。1942年，我的一个女孩还不到1岁便夭折了，这时我又怀孕了。一听少奇同志说，这位罗大夫就住在盐阜区，我便赶到那里，请他做了终止妊娠的手术。

　　这年冬天，荣桓因积劳成疾，得了严重肾病，尿血不止，日见消瘦。军区的几位大夫都诊断不出是什么病，荣桓的病日见严重。陈毅同志获悉后，建议请罗生特大夫诊治。1943年4月中旬，我陪荣桓南下。这时，新四军军部已迁移到淮南的黄花塘，我们便先到淮北的半城镇新四军四师驻地。罗生特闻讯后，立即从军部赶来半城，对荣桓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为了弄清楚出血部位在哪里，需要做膀胱镜检查。镜导管是金属的，从尿道插入，尿道内壁不可避免地被擦伤。而用药液冲洗膀胱时，又会刺激伤口，当时又无麻药，做这样的检查，病人十分痛苦。罗生特在检查前面有难色，荣桓鼓励他大胆做。罗生特做检查时动作很轻，同时，还用不熟练的中国话不断安慰荣桓，力求减少他的痛苦。检查结果是膀胱无病变，但两侧肾脏都有病变。由于没X光机，无法进一步检查。罗生特一面要求派人到上海买，一面对荣桓施以保守治疗。他每天来好几趟，检查尿样、测体温、量血压，问寒问暖。尽管限于当时的条件，不能对荣桓的病进行根治，但罗生特对同志高度负责的精神、良好的医疗作风，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这年秋，荣桓病情加重。陈毅同志让新四军四师师长彭雪枫征求罗生特的意见，能否去山东工作，以后有机会再去延安，罗生特欣然同意。他到山东后，又给荣桓作了全面的检查。但由于没有必要设备，仍查不出是什么病。鉴于荣桓的病情不断恶化，罗生特建议去上海治病。党中央同意后，他陪我们来到盐阜地区。这时，接到毛主席的电报，说去上海容易暴露。于是，我们返回山东，荣桓任命罗生特任军区卫生部顾问。海滨地区的军民，不少人都接受过罗生特的治疗。许多医务人员在训练班里听过他的课，大家都对他十分称赞。

　　性格开朗，喜欢音乐

　　罗生特来自音乐之都维也纳，他很喜欢唱歌，声音洪亮，很动听。他唱的歌，既有《延安颂》等中国歌曲，也有西洋歌曲。他性情开朗、活泼，很喜欢小孩子，对他的通讯员红小鬼李光，更如同兄长对待弟弟、父亲对待儿子。他和我们家来往多了以后,很喜欢逗我的孩子东进,让东进叫他“大鼻子叔叔”。东进一叫，他就高兴地答应，然后哈哈大笑。罗生特是犹太人，在国内曾因参加反法西斯斗争而被捕，在狱中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在山东工作期间，荣桓对他非常关心。从前线缴获的炼乳、咖啡等罐头，荣桓都吩咐送给他吃。但是，这些东西不常有，大多数时间，罗生特也同大家一样啃煎饼。

　　罗生特在中国住久了，很了解中国人的习惯和道德风尚。他在给妇女做检查时，都要求助手在场。他到山东时间长了，有同志想给他介绍对象，他婉言谢绝了。他说：“我是外国人，将来打败法西斯，我要回祖国。如果我同谁结了婚，带回国，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也不一样；如果不带，这就对不住这位女同志了。”后来，我听翻译说，他在国内有女朋友，他决心将来回去找她。

　　归心似箭，英年早逝

　　抗战胜利后，罗生特随部队一起到了东北。1946年夏，荣桓要去苏联治病。罗生特想一道去，从莫斯科回国，但苏方对入境人员提出限制。罗生特不能去莫斯科，便要求到战斗部队工作，被任命为东北民主联盟军第一纵队卫生部长。新中国成立前夕，罗生特提出，中国革命胜利了，他希望能回国看看，寻找他的女友，同时也为中奥友谊尽自己的力量。荣桓曾尽力挽留他，但此时他已归心似箭，终于在新中国成立后返回奥地利。不久，从国外传来他因心脏病发作而逝世的噩耗。荣桓和我都很难过，对他的英年早逝感到十分惋惜。罗生特是一位战争年代在我军工作时间最长、任职位最高的白求恩式的国际主义战士。我们应当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