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伊拉克战争谜团——“基于效果”作战理论在伊拉克战争中的得与失

　　古田月

　　献给读者的话　站在机械时代与信息时代历史变革的交界处，伊拉克战争带给人们一种全新的感觉———战争变了！变成了“非典型战争”！

　　战争像一位创新家一样昂起了头颅大声宣告说：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上一次战争的“典型”经验也许成了下一次的教训。一种战法的存活期越来越短，昙花一现的战术越来越多。但这短短的一“现”就可能是一场战争的成败。“抽脚再入，已非前水”。伊拉克战争让许多人大跌眼镜。如果我们的思维仍然定格在过去的“典型”，我们就会吃惊地发现，那些传统的“攻城略地”与“机动歼敌”战法在信息时代的网络技术面前已经成为历史的遗容。

　　随着智能化高技术对军队“神经系统”的不断加强，未来战争将逐步褪去大工业时代的历史陈迹，代之而起的是信息时代新的作战理论、作战方法和一大批作战武器。身后的东西再重要，也已经成为过去。迎接挑战，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历史责任。

　　要创新就需要冒风险。当年杜黑提出“制空权”时，曾经饱受争议。为了坚持自己的思想，他甚至付出了坐牢的代价。但空中战争80多年的实践却证明了这种创新思维的价值。

　　面向未来，不仅意味着时间上的无限性，也意味着我们勃发的想像力。未来永远敞开着胸怀，迎接涉过暗夜的探索者。———编者

　　在以前的战争中，军队的作战是以人员为对象的，指挥官关注的焦点是，发现敌人，然后机动兵力将其消灭。12年前的海湾战争，美军以强大的空中力量首先摧毁了伊拉克共和国卫队的人员与装备，打的就是这种仗。

　　新世纪的战争虽然仍旧存在这些样式，但以有生力量为主要作战目的的办法已经让位于以目标为主要目的的战法，而对准战争目标去设计战法理论，就是美军“基于效果”作战理论的一次实验。

　　“基于效果”的试验

　　伊拉克战争的进程与结局与人们战前想像的大不一样。与12年前的海湾战争不同，这一次美军没有采取大规模空袭之后才派出地面进攻部队的战法，而是在战争开始的几个小时内就展开地面行动。这就是美国对于这种“基于效果”新战法的试验。

　　21天攻进巴格达，时间用了海湾战争的一半；参战兵力20余万人，只有上次的1／3；出动飞机2.3万架，投下1.5万枚精确制导导弹和炸弹，精确制导武器的使用大大超过上次。美军没有在宽正面的战线上发动一次全面攻击，而是把它的打击能力集中于对手最脆弱的“神经中枢”———萨达姆等伊拉克政权的领导人以及伊军最精锐的共和国卫队。战争在几个不同的空间同时展开———空中，携带着精确制导武器的美军战机发动袭击；地面，美军装甲纵队向巴格达快速逼近；在伊拉克各地的油田，美军特种部队悄悄降临……这也是美军首次把行动建立在这样一种设想———美国的战斗力量可以在同时地而非按序地相互配合的基础上，进行“基于效果的作战”。

　　在海湾战争中，美军飞机依次打击了伊拉克防空系统的各组成部分，先是预警雷达，然后依次是防空作战指挥中心、机场和地对空导弹，最后的目标是伊拉克领导层。此次作战中，由于拥有更精确的打击武器和对伊拉克目标的全面了解，美军在轰炸通信、运输和防空目标的同时就能把打击的目标集中于伊拉克领导层，包括萨达姆的官邸、指挥中心及伊军高级将领。

　　3月20日，美军对伊拉克发动“斩首行动”，就是把萨达姆的住地作为主要打击目标，总共只发射了40多枚“战斧”巡航导弹。尔后在3月22日凌晨，美军发起代号为“震慑”的大规模空袭行动：部署在红海和海湾的军舰发射了320枚巡航导弹，数十架战略轰炸机向伊境内投掷了约3000枚精确制导炸弹。这是美英对伊拉克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空袭行动。美国防部发表战况称，美军在“震慑行动”中空袭了伊拉克境内1500个目标，重创了伊军指挥、控制与通信系统。

　　此次战争中，美军地面部队一路高速突进，“放弃”前进道路上的巴士拉、纳西里耶、纳杰夫和卡尔巴拉等多处重镇，或者只交由英军“处置”。这都充分体现了“基于效果”的战法思想。

　　与传统模式的鲜明差别

　　美军“基于效果”作战概念是战前提出的，其目的是想在近10年可能发生的关键战争中，利用美军多种武器装备，对敌军进行“快速而又决定性的”打击。在去年11月海湾地区的“内窥演习”中，美军实际上已经对这一战法进行了预演。“基于效果”的作战方式与传统的“串联”战法不同。传统的“串联”战法首先要列出成串的轰炸目标，然后开始实施轰炸行动，“空地一体”地消灭所有敌人。而现在的战法则要实现总的军事目标，去进行“并联行动”，在战场上“谁方便谁打，谁重要打谁”；注重利用轻型部队，同时实施多种“外科手术式”的打击，而不是通过一个广阔的战线，开展重型装甲进攻。例如，在对伊作战中，美军没有大规模轰炸伊拉克的基础设施，因为轰炸的真正目的是使伊军无法运用指挥和控制能力，所以选择的目标是打击战略关节点；只需要动用较少的空中力量就能完成任务，同样实现了总体的军事作战目标。

　　相比较而言，这种新战法的特点是比较明显的。它极度倚重空中攻击、情报资讯、特种部队及快速行动的地面部队。采取的手段更加多样，更注重各方面的协调与配合。美国希望通过这个战法思想，使美军超越破坏一般战场敌军的活动，直接获得战争的最终结果。

　　“基于效果”战法的5大支持条件

　　要实施“基于效果”战法，必须具备以下基本的优势条件。

　　一是要有空、天、地综合信息系统优势。在对伊作战中，美军充分利用其信息优势，部署通信卫星、指挥通信飞机、地面机动司令部和地面通信终端，为打击伊拉克提供有力的空天地一体化通信保障。美军为增加在轨通信卫星数量，分别于3月10日和4月6日发射了一颗“国防卫星通信系统”- I I I A3卫星和一颗“军事星”卫星。另外，美军还不断调整卫星配置，提高通信带宽。施里弗美空军基地的地面控制人员按照作战需要，不断调用卫星系统，为战区内的部队提供最大的带宽。此次对伊作战中，美军对通信的需求量大约是1991年海湾战争的10倍，甚至导致美军用通信卫星保障能力不足。在最近的几个月，美国政府连续与几家卫星通信公司签订合同，把“铱星”卫星通信系统、法国的“斯波特”-4卫星都征用来，为美英联军提供卫星通信保障。为构建严密的空中通信网络平台，美军在海湾地区部署了3个E-3预警机中队约16架飞机，用于搜索、探测、识别和跟踪空中、陆地和海上目标，并引导飞机实施空战。美空军还有9架E-8 C“联合星”飞机分别部署在沙特和卡塔尔境内。这些飞机主要用于发现和监视地面目标，支援地面作战行动。美军的各型作战飞机装备了机载卫星通信系统、短波、超短波通信系统。在伊境内活动的美军特种作战人员能依靠移动卫星电话、定位系统等先进设备，与美军指挥机构和作战飞机实时保持联系。另外美军还运用数据链系统实现情报数据实时分发。同时，美军还有一整套强大的地面指挥通信网络。美军于2002年10月将“机动指挥控制司令部”系统( C D H Q)部署在卡塔尔的萨勒西亚基地。该系统使用高速光纤骨干网，可与驻美国本土佛罗里达州的美军中央司令部、驻科威特的美陆军指挥中心、驻沙特的美空军、驻巴林的美海军及海军陆战队建立24小时连续通讯联系；可显示海湾地区的舰船、部队等目标，让战场指挥官通过电子邮件和可视电话迅速下达命令；可沟通25个国家，使有关地区的海陆空作战力量保持通信联系……

　　二是要有空天力量优势。与过去的几场局部战争相似，这次战争中天基信息系统在美国形成信息优势的过程中发挥了骨干作用。3颗“锁眼”12光学侦察卫星和3颗“长曲棍球”雷达成像侦察卫星每天从伊拉克上空飞过12次，平均每2~3小时就有一颗卫星过境，严密监视伊军的行动。“军事星”、“国防卫星通信系统”及其他数据中继卫星组成的天基信息传输系统的能力比海湾战争时有数量级的提高。由24颗卫星组成的“全球卫星定位系统”( G P S)不仅为各个作战单元提供导航定位信息，并使几乎所有的精确制导武器具备全天候的打击能力。战争期间，有3.35万名美军技术人员在美国本土和海外的36个站点上。他们负责控制卫星和处理卫星侦察到的信息，并且每天要完成一份或多份“空间任务命令”协同文件，指导美军未来72小时的空中和地面作战任务。

　　三是要有精确打击优势。海湾战争中，美军使用的精确制导武器不足10%，到科索沃战争提高为30%~40%，阿富汗战争中为60%~70%。而此次伊拉克战争开战以来，空袭中精确制导弹药的使用超过90%。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美军对付一个目标需要出动16~18架飞机，而现在仅用一架飞机就够了。海湾战争时，一艘搭载72架作战飞机的航母每天可以打击62个目标点，而在此次战争中，一艘航母打击的目标数增加了4倍。现代精确制导武器使海军航空兵从“一次打击一个目标”发展到“一个目标一次打击”的作战模式，使突击能力剧增。精确制导武器成为战争中的主要毁伤手段。

　　四是要有战场空间优势。海湾战争以来的几场高技术局部战争表明：空中力量已经成为现代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制空权在现代战争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没有制空权就没有现代战争的主动权。从伊拉克战争头几天的形势来看，拥有制空权的美英联军完全占据了战场主动权。12年“禁飞”后，伊拉克空军几乎全军“归零”。美军空袭飞机仅遇到地面防空火力的抵抗。完全丧失了制空权，再精锐的地面部队也难以掌握主动，只能被动应战，很难取得战争胜利。

　　五是要改造“目标部队”。“目标部队”的设想是在军事行动中提前部署侦察和探测装备。在军事行动中，那些散布在战区的探测设备可以持续发送最新情报。各个级别的军队都能获得有关地形和敌军的情报，即使是小到自己拥有无人驾驶飞机的班。侦察／攻击直升机等部队也将装备无人驾驶飞机，从而填补情报的缺失。情报系统应该与武器系统联系起来，在精确制导武器和强大空中力量的支持下，为分布在整个战区的各个作战部队提供支持。“目标部队”的作战部队以现有的美国陆军部队为基础，包括类似于师的警卫部队和类似于旅的行动部队。这次参战的美国陆军指出，营仍将是主要的机动部队，但是有可能拥有完全的自主权。各个部队在设计上按照“组合方式”，能够很容易配备其他装备。

　　“基于效果”也出了不少毛病

　　仗还没有打完，但美军已经从战场上反映出对“基于效果”战法思想运用中的一些不满意的地方。许多战场一线的美军指挥官们认为，由于美军在伊拉克战争的初期对空中力量的使用不当，导致对巴格达的进攻推迟了至少一个星期。直到开战后5天，空中打击的力量才集中在伊军地面部队，特别是装备和组织都比较好的共和国卫队的几个阵地上。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联军对伊拉克的地面部队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轰炸，以削弱其战斗力。在这次伊拉克战争中，美军打到巴格达需要行进的路程为480公里。直到美军的地面部队向巴格达推进了350公里之后，空军的近距空中支援行动才得到加强。而此时，地面部队已经疲惫不堪，差点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为了继续进攻，联军本应该把占领的伊拉克西部的H-2和H-3机场进行整修，以尽快投入使用，作为物资和兵力中转站。从这些基地出发，联军的部队和给养将可以渗透到摩苏尔、埃尔比勒、基尔库克地区，以保持这些地区的稳定，并在提克里特和巴格达的北部建立起一道屏障。但美军的指挥机构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美国空军的一名高级官员说，在空中力量的使用上，美军至少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个错误是：在开战的前几天，美陆军和海军陆战队都没有使用近距空中支援( C A S)。地面部队打算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召唤天上的对地攻击机。当遇到抵抗时，地面部队就动用武装直升机，但是由于武装直升机速度慢，高度低，很容易受到小型武器和轻型防空火炮的攻击，结果遭到猛烈的攻击，“阿帕奇”甚至“被农民打了下来”。直到有报告说，伊军出动了一个由1000辆汽车组成的车队，从巴格达向南开进，以加强那里的共和国卫队，联军才出动各种攻击机和轰炸机对车队进行攻击。美军犯的第二个错误是“斩首”不利。美军一开始特别热衷于到处追杀萨达姆等伊政府领导人。而部队感觉是“浪费了本来可以干正事”的时间。

　　另一个重大的隐患是拖得过长的后勤线。按照“基于效果”的作战思想，美军地面部队一路深入，结果把后勤补给线拉出400多公里，屡屡遭到伊军的袭扰伏击。前线部队抱怨兵力不足，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集结物资和兵力。